一段沉默后,叶拙寒平静地说:“你想起来了?”
此时,天边一圈金云已散,夜幕覆盖校园。湖边的景观灯亮起,将湖水照得像晴朗的夜空。
叶拙寒背对湖水,瞳色沉沉。
祁临摇头,“我只‘看到’这个画面。这一个下午,我‘看到’我坐在你的自行车后座上,无数次从这条街的一头骑到另一头,但‘看不到’我们为什么在一起,要一起到哪里去。”
叶拙寒短暂垂眸,“祁临。”
祁临像是没有听到,继续说:“对了,还有你手上那瓶汽水。我‘看到’我们站在小卖部买橘子汽水,冰镇的,一拿就满手的水。我不喜欢那种湿腻的感觉,身上又没有带纸,只好擦在裤子上。你拿出一包纸,一张给我擦手,一张让我贴在汽水瓶上。”
叶拙寒拿着汽水瓶的手已经覆上一片水珠,一滴凝在指尖,即将掉下。
祁临将束画筒夹在胳膊下,取出纸巾,笑道:“我现在有随身带纸的习惯了。喏,拿着。”
叶拙寒没动,出神地盯着祁临。
“干嘛?还要我帮你擦吗?”祁临走过去,将叶拙寒的手拿起来,用他们日常互怼的语气道:“小龙哥,你是小朋友吗?”
叶拙寒眼睑半撑,眸底闪过一丝惊色。
显然是因为“小龙哥”这三个字。
祁临近距离与他对视,心脏早已抓紧,内心并不像面上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在他的计划中。
他没想过这么早就跟叶拙寒摊牌,更不想在此时追问下去。
可看到叶拙寒出现在小南门时,一切就已经失控。
叶拙寒用纸巾裹住汽水瓶,唇边勾起淡笑。
祁临觉得,这抹笑有三分苦涩,更多的却是甜意。
“你还记得拿纸巾贴汽水瓶的事。”叶拙寒缓步向前走,“还想起来了什么?”
祁临跟上去,“还有我们在湖边画过画,我叫你小龙哥。我们以前……”
叶拙寒打断,“你为什么来美院?”
祁临愣了下。
这话乍一听像提问,再品却像自问。
果然,叶拙寒又道:“你察觉到我一早就认识你,而你遗忘了我,所以才到美院找线索?”
风从湖边刮来,吹乱了祁临的额发。
叶拙寒看向他,片刻,抬手帮他理了理头发。
手没有收回去,顺势勾住他的下巴,“从什么时候开始?”
此时的叶拙寒和那天在书房醒来的叶拙寒重叠了,祁临觉得自己快要被吸进叶拙寒深邃的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祁临便不再隐瞒,“我们在咖啡馆相亲时。”
叶拙寒这时才露出显而易见的诧异,“你那么早就……”
“不,那只是你第一次露出破绽,我当时只觉得你是个……”祁临想起彼时的情形,轻轻笑了下,“觉得你是个奇葩。”
叶拙寒:“……”
“大冬天,我在楼下已经喝过一杯冰的红茶玛奇朵,和你一起上楼后,又点了一杯冰饮。”祁临一边回忆一边说:“虽然连续喝两杯冰饮不健康,但我们那时话都还没有说几句,彼此陌生,正常情况是你对我的选择视而不见。但你却霸道地将我的冰饮换成了热的红枣玫瑰茶。”
“我在心里把你吐槽了个遍,但又觉得奇怪。菜单上热饮那么多,你怎么会挑到红枣玫瑰茶?”
“因为你知道我喜欢这种茶?还是单纯凑巧?”
说这番话时,祁临目不转睛地望着叶拙寒,将对方神情里的所有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我觉得只是凑巧。”祁临深吸一口气,“后来将一些零碎的小事拼凑起来,才发现不是凑巧,是你真的知道。”
叶拙寒沉默。
祁临温声说:“哥哥。”
叶拙寒似乎咬了一下后齿,因为祁临看见,他的脸颊上浮起咬肌的轮廓。
祁临说:“在我以为的初次见面里,你已经向我流露出情不自禁。”
叶拙寒再度抬手,摩挲祁临的右脸,“太聪明不一定是好事。”
祁临笑道:“难道最聪明的不是你?”
“啊啊啊啊刹不住车啦!”
这时,自行车的铃声和男生的喊叫一起传来。
林荫道的其中一段是个斜坡,一辆自行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下来。叶拙寒反应迅速,一把将祁临搂住,闪至一边。
下一瞬,失控的自行车残影般杀过,平地掀起一阵风。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大叫着,“我停不下来!”
所幸斜坡只有一段,自行车在平坦的路面终于刹住。
祁临靠在叶拙寒怀里,两颗心脏隔着紧贴的胸膛与单薄的布料,彼此呼应地跃动。
片刻,叶拙寒松开手。
“我们也从斜坡上冲下来过。”祁临按着额头,“你骗我刹不住了,我吓得在你背后叫唤。到了平地才知道,你故意逗我。”
叶拙寒说:“好了。”
“你不想我继续说?”祁临问:“如果我偏要呢?”
叶拙寒蹙眉。
祁临亲昵地往叶拙寒胸口贴了下,“你就要用吻堵住我的嘴吗?”
大约是没想到他突然开起玩笑,叶拙寒眉骨微动。
祁临扬起脸,“来吧,我可以。”
叶拙寒视线下移,落在那近在咫尺的唇上,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
祁临蓦地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