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之后考英语,陈荏的英语居然还可以。
当模特——以及在夜店工作——会碰见许多从东欧过来讨生活的女孩子,陈荏和她们常用半吊子的英文交流。
女孩们身处异国他乡不容易,尤其那些单枪匹马闯荡的,陈荏是能帮就帮,帮她们找房安顿,或者跑部门填表格办手续什么的。
语言用多了就有语感,所以他能应付初中水平的英文(听力更远远超过),当然有些单词要连猜带蒙。
他和林雁行中途交换试卷对答案,查漏补缺。
林雁行又瞪他。
他心想:干嘛?这是我最高水平。
林雁行想:你要是考数学时能使出这劲头该多好?摸底考试数学满分120,英语才100!
两人互瞪半天,监考老师敲讲台:“林雁行,陈荏,你俩干嘛呢?对方脸上有花?……看考卷,别看你同桌!”
当天考完,陈荏觉得不能再这样沉沦,于是向同宿舍的郁明借了初中物理和化学课本,连夜突击。
高一、高二宿舍十点半熄灯,只有厕所常亮,他只得搬张椅子坐在便池边上,骚气不说,还喂了一晚上蚊子。
话说这种事他上辈子是绝对不会做的。
那时候他敏感啊,尤其十五六岁时,别人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是针对自己,怨懑地想:是不是觉得我穷?是不是见我穿得旧?是不是瞧不起我?
现在他厚皮老脸,谁夜尿频繁,他见了还得提个醒:适量喝水,走心护肾。
别人问他干嘛,他先说没干嘛,后来问的人太多,烦了,决定未雨绸缪帮林雁行个学霸人设,以后有用。
他说:“我班林雁行同学太刻苦了,每天都点着蜡烛学习到凌晨一点,早上五点又起床拼搏,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我和这样的人同桌,不努力怎么行呢?唉,林雁行啊林雁行,你还我睡眠,还我自由!”
于是别人回去就睡不好觉了,因为林雁行太可怕了,长那么帅还那么好学,俨然不给人活路!
但林雁行看上去怎么都不像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的样子……
第二天陈荏带着一身的蚊子包去考试,勉强在规定时间内做完。
随后各科老师加班加点阅卷,第三天总分和班级排名就相继出台。
老刘把林雁行叫到办公室训斥,说:“你考这么差怎么对得起你爸(的钱)?”
林雁行进校时出过择校费,这不是秘密,这也不值得羞愧,因为十一中大约15%的学生都出过择校费。
当年的行情是差一分一万元,差十五分以上坚决不收,以保障生源质量。
林雁行差了九分,出了九万,他爸还挺高兴,因为省了六万。
但别忘了十一中是市重点,没那么好考,所以林雁行的中考成绩其实还可以,他混成这样完全因为暑假贪玩。
林雁行问:“刘老师,我考多少分?”
老刘嘿嘿笑。
作为教师,老刘师德不佳,在陈荏印象中甚至是个小人,但小人也有小人的好处,他不端着。
“分就不提了,名次是全班倒数第八。”老刘说。
林雁行大惊失色:“倒数第八?这么说我还进步了!”
老刘很想把一壶茶水全泼他脸上!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总有人给你垫底呢,比如你那个同桌。”老刘说,“啧,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不要好的!家里那么穷还不知道努力,难道除了读书以外他还有别的出路吗?”
林雁行问:“他倒数第几?”
老刘比划了一下,说:“去把他喊来,我要和他谈谈心。”
林雁行于是把陈荏拉出教室,说:“和你一比我都成学霸了,你这次摸底考试全班倒数第三!”
陈荏也大惊失色:“居然还有人比我差,也他妈是重生的?”
“重什么?”林雁行问。
陈荏表示没什么。
林雁行说:“赶紧去教师办公室,老刘等着削你呢!”
陈荏去了,但老刘根本没批评他的成绩,小人就是小人,堂堂一个高中班主任,催起学费来跟债主似的。
“陈荏啊,学费不交,你至少把代办费、校服费和社会实践活动费交了吧?”
陈荏服了:行行,交就交呗!
他交了钱,老刘一个字儿都没提他的学习,因为高二要分文理科,以刘老师的想法,无论如何也会把陈荏甩到文科班去,就像甩一条癞皮狗。
陈荏回到教室,心情不佳。
林雁行凑过来问:“怎么骂你的?”
陈荏摇头,低声道:“我非去办个贫困生证明不可。咱们学校虽然是公立,收费不高,但三年的学费、住宿费对我来说还是很大负担,我妈那边是不会再为我花一分钱了,如果有了证明,我不但能减免一半学费和住宿费,还能获得贫困生补助。”
林雁行问:“办得下来吗?”
陈荏闭上眼睛想事儿,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林雁行觉得他这个举动尤其……老谋深算。
林雁行想这孩子太奇怪了,顶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怎么就看深沉呢?
“难。”陈荏摇头,“我的法定监护人那家好像还不够低保标准,如果我想当贫困生,还得先把他们的低保办下来。”
他思索片刻,挥手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