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张虎头虎脑的圆脸透着实在和喜庆,彤梓青仔细一分辨,居然是小庄。
“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小庄好奇道,“多亏我这双千里眼,离着老远就看见你抱着树吐呢,是喝多了还是吃坏东西了?”
“都没有,”彤梓青摆手,然后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不小心磕了下脑袋,疼狠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吐。”
小庄忙让彤梓青低头,他小心翼翼地扒开对方的头发,惊呼道:“流血了!”
怪不得觉得头上一阵一阵冷嗖嗖的,彤梓青想,真是祸不单行。
“你这样不行啊,看着口子还不小呢,”小庄说,“就你一个人?要不我帮你叫寒哥来吧。”
“别,”彤梓青急忙阻止了对方掏手机的动作,“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何苦惊动他。”
“那总得去看看啊,万一破伤风可麻烦了,伤的又是脑袋。”小庄想了想,“这个时间太堵了,不好叫出租的。你坐我车吧,我带你去最近的医院。”说着转身从旁边推来一辆电瓶车。
“我还是叫车吧,加价总有人接单的。”彤梓青被砸伤的地方疼得要命,恶心的感觉也还胃里萦绕着。不过他记着俞寒说过,小庄的时间就是金钱,要拿来给他妈妈买药看病。
“干嘛花那个冤枉钱?”小庄说着已经跨了上去,卖力推销道:“穿胡同儿,警察也拦不住咱们。还是......你看不上我的小电驴啊?”
对方这么一说,彤梓青便不好再推辞,赶紧坐到了小庄的身后。
“走喽!”小庄一给油,小电驴猛地一蹿,突突突地向前开去。
“那这一趟算是你接我的活儿,”彤梓青在小庄身后大声说,“要不太耽误你功夫儿了,我过意不去。”
“千万别跟我客气,寒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间不提钱。”小庄的声音虽然被风撞得七零八落的,但透着亲切敞亮。
一整天都没着没落的彤梓青听着这话,魂儿似乎被拽回到了身上一部分,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唐致远的身上暂时转移开,于是随口问道,“怎么不骑摩托?那个劲儿大。”
“哎呀,成本控制嘛!我给你算笔账啊!”小庄的头靠后仰着说道,“一般的电车3000上下就能买辆不错的了。但小踏板摩托车,现在国四电喷了,最次也要7000多,好点的就上万,还不算摩托车驾照要花的钱。另外,电车一度电不到可以跑两天,就几毛钱成本。但是摩托车一天跑几十公里,最少也要10块钱。虽然摩托车使用年限比电车长,但过几年我可能也就不干这个了,所以怎么都是电车划算。”
“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彤梓青明白过来,赶紧道歉,“是我何不食肉糜了。”
“我其实刚开始也不懂去算这些,后来寒哥来了,拉着我们算数,还跟我们说什么ROI,BEP。我们听得半懂不懂的,他就直接帮我们把手上的活儿分成几类。跟我们说服务业有不可储存性,让我们优先接哪种,哪些可以发展成长期客户,而哪些可以直接忽略。反正我们就按照他给的建议干,没想到效果特别好,收入蹭蹭的!而且有时候遇上搞不定、接不了的活儿求他,他都能摆平。”
“所以啊,”小庄重申,“我好不容易能帮上一回寒哥朋友的忙,既然让我遇到了你,哪儿能装瞎呢?”
小庄的话让彤梓青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的不对劲儿,但由于他此刻实在是身心俱疲,脑子一团浆糊,所以这个不“对劲儿”刚在心里一冒泡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医院说话间就到了,小庄停好车显得门熟路熟的样子,带着彤梓青去挂急诊,然后又去科室,一点冤枉路都没走。
“这片儿的医院就跟我家似的,”他得意道,“有一阵儿每天天不亮就帮人来排队挂号。后来认识了里面一个大夫,偶尔还帮他接送孩子上下学,代开个家长会什么的。”
到了地方,值班的白大褂检查了一下彤梓青头部的裂伤,便开始给他清创。为了避免感染,对方拿亮闪闪的手术刀把彤梓青的头发稍稍剃掉了一块,然后对伤口进行冲洗消毒消炎,最后缝了三针,用纱布覆盖好伤口后嘱咐他不要沾水,觉得痒的话也尽量忍着别挠,一周后来拆线。
等一切都消停了,彤梓青看着洗手间镜子里的人,脸色灰败,失魂落魄,脑袋上顶着块纱布,陌生得自己都不敢认了。俩人出了医院大门后,他还不忘嘱咐小庄,“今天这事儿,别跟你寒哥提。”
“嗯......行,”小庄挠了挠头,“他要是不问我肯定不提,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现在过了高峰期已经不堵了,我直接叫车走,不麻烦你了。”彤梓青紧接着又说:“今儿立冬,齁冷的,你快回家。”
“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小庄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说:“那个,我看你今天好像挺郁闷的,比你上次在快餐店里狂啃炸鸡时候的状态可差远了,一点儿笑模样儿都瞅不见了。我……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反正吧,寒哥跟我说过,人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觉得是这个道理。”
小庄拍了拍彤梓青的肩膀,“被坏事儿迎头赶上的时候,咱们这些肉体凡胎,尽人事听天命,图个良心上过得去就完了。”
彤梓青下车走进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小庄这句质朴无华的话。他不禁想,唐致远到底在沈歌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他良心上过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