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拿开了,沾着一点湿润的口水。
俞还简直不敢看,匆忙低下头,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我叫后厨去做。”
冯究望“唔”一声,“都可以,你吃什么?”
说到这个俞还有话讲:“你是和我们一起吃还是单独吃?我爸爸还没回来,可能还要等一会儿,不然你先吃吧?和不熟的长辈一块吃饭也不自在,你觉得呢,你自己决定。”
“我单独吃的话,老师陪我一起吃吗?”
俞还不出声。
冯究望说:“一个人太孤单了。”
俞还瞥他一眼:“少说谎话了。”然后又说,“你先把衣服给我穿上再说话。”
“哦。”
冯究望乖乖应了一声,当着俞还的面脱掉浴袍的上半部分,袒露胸膛。
俞还往墙边移一步,“想好了吃什么发消息给我,我先去楼下……”
话没说完人也没走成,冯究望上前一步拎住俞还的领子:“你跑什么?说了没有你的允许就不会亲你,我都乖乖的,你也要听话。”
听听,这是一个学生能说出来的话吗。
俞还要咬人了。
冯究望的头发滴落下水珠,从胸膛一直滑至腹部,因着经常跑步和打球,肤色比俞还要深,肌肉也更坚实,浴巾随意抓在手里对着自己的头发乱擦一通,眼睛慵懒地斜向俞还。
俞还躲开目光:“抽屉里有全新的内裤,你可以穿。”
冯究望说:“我看到了,尺寸不对。”
俞还:“……”
俞还:“嗯……你等一下,隔壁应该有比这大的尺码,我去拿。”
这一次冯究望没有拦,本以为俞还不会回来了,但是没过几分钟俞还做贼一样拿着未开封的男士内裤溜进来。
冯究望接过去,故作疑惑道:“老师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俞还:“……不然你别穿了吧,饭也别吃了,我看你不是很饿的样子。”
冯究望立刻露齿笑道:“谢谢老师。”
等到冯究望把衣服换好,俞还再次问:“你到底吃不吃饭?”
“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吃吗?”冯究望问。
俞还和冯究望对视三秒,最后败下阵,“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吃,你等我和妈妈说一声……”
“一直想说来着。”冯究望忽然说。
“嗯?”
“老师讲叠词好像撒娇。”
俞还愣了愣:“我也没有经常说叠词……‘妈妈’也算吗?”
“不算吗?”
俞还反应了一下,板住脸问:“哪里算了?就是正常的称呼而已。”
“怎么又生气?老师真的很爱生气,动不动就凶我。”
“我没生气。”
冯究望凑到他眼前,手臂伸开做拥抱的姿势,却是轻轻拍了两下俞还的背,“生气了就要哄哄才能好,那我哄哄你。”
俞还不太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小男孩撩到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应该的纠缠。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起朝着他无法掌控的地步发展……
俞还仔细想了一下,发现打从一开始主导权就不在他的手里。
是冯究望硬闯进来,把他从极柔软又坚硬的壳子里剥出来,让花朵枯萎又重开
,让事情一再变得不一样。
俞还是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的人。
温柔做不到绝对,冷漠也不够彻底。作为大人很失败,也没办法变回小孩,空荡荡游走在这两者之间。
而冯究望顽劣、恣意,有什么问题都想追问到底,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充满无尽好奇。他会有所行动也要有所收获,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在一步步向前迈进。
俞还认为冯究望是常青的藤蔓,可以生长到很高很高的地方,有阳光、雨水和土壤滋养。
而他会是烧焦的棉花、丑陋的飞蛾,是毫无生机的枯萎的一株植物。没有别人口中描述的那样优秀,他会有私心、有脾气,也会因为某件小事而生闷气发牢骚。
恰巧这些坏掉的腐烂的东西,冯究望全部见过。
从那一刻起,两个人的关系就不可能仅定格在师生之间,它远比这层关系更深、更复杂也更加反叛。
因此俞还要害怕,要颤栗,要为自己的心动而慌神。
他清楚这道界限一旦踏过,两个人就要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接吻、拥抱,做疑似偷情的“偷情者”。
##
一起吃过晚饭,俞还问冯究望要不要趁天还没黑出去走一走。
“来了也没观光过,好歹是个农家乐,要走走看看吗?”
冯究望没有疑议,跟着俞还下了三楼。
天气寒冷,外面长椅上早就没有孩子玩耍,周围都是空荡荡,假山上的雪结了冰,池子里的水却还是清澈的,甚至还有几尾鱼在里面游动。
冯究望这时候充分了展现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好奇,踩着边檐伸手去摸池里的水。
俞还一回头看到他这个动作,一时失语。
“你在干嘛?”
“我以为水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