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堪称一模一样的眼睛在空气中视线相撞,那瞬间沈乔两人具是一愣,惊讶于世界上竟然还有与自己如此相似的眼睛。
两人怔愣不过几秒,沈钦澜目光很快下滑到乔幸的衣着上。
因为温长荣没说要带朋友来,所以乔幸压根没修整自己,他像往常见温长荣那样,穿着一双拖鞋、顶着一头没梳理过的蓬乱头发,还有睡了一.夜满是褶皱的睡衣,甚至连脸都没洗。
这形象对温乔两人来说早已习惯,但客观来说……这形象简直邋遢。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先生带朋友来,我先去洗漱……”乔幸整张脸因为窘迫迅速发红,边说着边往后躲,沈钦澜将乔幸此刻模样看在眼里,轻蔑在眼中一闪而过。
“不用……”温长荣话音未落,乔幸已经一溜烟地跑到了洗漱间去。
温沈二人自然是等不及乔幸洗漱的,温长荣扬声提醒乔幸包子放在桌上,然后说自己还有事晚些回来,便与沈钦澜一起出了门。
房门合上,沈钦澜表情没了之前的紧迫感,反是平淡。
“这‘小朋友’不会是你之前说在A县认识的那位吧?”
“是。”温长荣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起来和城里人不大一样,他念过大学吗?”
“没有。”
这个回答丝毫不出沈钦澜意外。
青年挑了挑眉,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两人走下一段阶梯,沈钦澜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温长荣,开口道:“他眼睛给我感觉还挺熟悉。”
“……嗯,他也是褐瞳。”温长荣顿了一下,“和你一样。”
“……”
温长荣说这话的时候都没转头看沈钦澜确认一下,显然在很早之前就是这样认为。
楼梯道陷入安静,沈钦澜片刻沉默,而后绕有深意地看了眼温长荣。
青年似乎很快想到什么,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整个人都放松了些,下楼的脚步亦是轻快稍许。
……
两人很快走到楼下,不知是第六感还是怎么,温长荣上车之前抬了抬头,就见楼上的乔幸趴在窗台那儿看着他们。
温长荣租的那间屋子在五楼,故而乔幸这么大个人趴在那儿还怪显眼。
小孩儿上半身搭在窗台上,见他看过来了,立马搞怪地冲他眨巴眨巴眼,刻意卖萌似的。
这耍宝耍的。
温长荣觉得怪好笑,嘴角忍不住扬了扬,仰头道:“快回去吃东西,别看了,马上就回来。”
“哦!”先生让走哪有不走的道理。
于是乔幸在窗台上给了温长荣个飞吻,转身往小笼包飞奔去了。
还真说走就走。
看着毫不留恋的背影,温长荣顿时失笑摇了摇头。
男人转身拉开车门继续上车,沈钦澜的目光却落在温长荣还微微上扬着的嘴角上。
“长荣。”
“嗯?”
“你和那个乔幸……是包养关系?”
“嗯。”温长荣奇怪,“你之前已经问过我了。”
……
那天之后,沈钦澜给温长荣发短信的频率忽然高了起来,还时常约温长荣出门聚会。
短信温长荣都会回,但聚会温长荣却是推了几次。
沈钦澜对此颇有怨言,但温长荣没怎么在意,毕竟在他看来推聚会这事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
推了几次后,沈钦澜忽然到家里来了一趟。
沈钦澜的突然到来让乔幸很是意外,因为温长荣是个很看重个人空间的人,并且做事极具计划性和礼仪性,这么久以来,男人身边的朋友想要见他或是上门都得提前约定,如果不约定,男人要么不见,要么见了也黑着脸。
乔幸跟在温长荣身边这么一段时间,早已习惯了这个‘规矩’,故而看到不打招呼就上门来的沈钦澜颇觉惊讶。
沈钦澜上门来的时候温长荣正在房间补眠,男人昨天上了一天班,晚上又与乔幸‘酣战’到深夜,所以很是疲惫。
补眠被吵醒谁都不高兴,尤其是睡眠不好的温长荣。
乔幸心想今天搞不好要看到温长荣发火,男人却在听到来人是沈钦澜之后没了什么难看的表情,只起身来换衣服接待青年。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是他唯一的朋友,没人会把突然上门来算作打扰。
“……”
乔幸感到有些诧异,同时也隐隐意识到,沈钦澜恐怕与温长荣的其他‘朋友’都不同。
温长荣很快洗漱好走出来。
“怎么突然来了?”
“这不是来看看大忙人在忙什么嘛……”
短暂的打趣后,客厅里的两人熟稔地聊开了。
乔幸沉默地坐在一旁,听温沈二人聊他们的一位共同好友,这位朋友乔幸也见过,但他们聊的关于那位朋友工作和家业的事乔幸却半点不知道,只能全程旁听着,偶尔给两人倒倒茶。
聊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沈钦澜又留下来吃了晚饭。
饭饱酒足,温长荣点燃一支烟,沈钦澜说起:“对,上次我们家那个事……”
话说到一半,青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乔幸。
温长荣会意,从钱包里拿了张钱给乔幸:“乔幸,下楼买两罐可乐。”
“哦,好。”乔幸不疑有他,接过钱就颠颠去了。
两罐可乐买上来,温长荣还在和沈钦澜聊着什么,不过乔幸打开门的瞬间他们就默契地止了话头。
乔幸没察觉,只把可乐放好,屁股刚贴上坐垫,温长荣又叫他:“买两包烟。”
“……”乔幸愣了一会儿,心想先生今晚怎么那么多事,但又老老实实去了。
第二次爬上楼来打开门的时候,温长荣刚点燃了嘴里的烟,而沈钦澜咬着烟蒂倾身凑近,就着男人手里还燃着的火机点燃了齿间的同款香烟。
他们动作自然熟稔,借火点烟这事在男人间算是常见,但不知为何乔幸总觉得不舒服。
他眉头浅浅蹙了一下,沈钦澜那边却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揶揄地看看温长荣。
“乔幸,再买两瓶酒吧。”温长荣无奈地笑,然后把钱包递了过去,“要西街那家的。”
这附近卖酒的不是超市就是小卖部,卖的都是平价货,差别不大,而温长荣非强调要西街那家的,乔幸再迟钝也懂了。
沈钦澜和温长荣想必是有私密的事要聊,这些事是他不方便听的。
买东西不过是支开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和温长荣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乔幸却是第一次面临这种“需要回避”的时刻,他一时有些不习惯,甚至有些愕然,他只抬眼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一人脊背挺直地坐着,一人略有懒散的靠着软垫。坐姿看似透露出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但却也可以从两人位置的相邻程度窥见两人多么熟稔。
这种熟稔是乔幸没有的,他在温长荣身边的其他人身上也没见过。
乔幸顿了顿,无端感到自己在这儿格外多余,垂下头慌忙回答:“不用了,您刚给我的钱还够,我去买就行。”
……
温沈两人聊完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温长荣送走沈钦澜,又才给乔幸打去电话。
电话那边乔幸声音闷闷的,回来之后亦是一直垂着头不大高兴的样子,温长荣见状大概能猜到一些原因,但还是开口问了一下。
只见少年人立马委屈似的往下撇了撇嘴角,然后张口欲要说什么,却又在要说出口时卡了壳,像是说不出口,又像是茫然。
“可能就是您突然让我出去,我有点儿……不习惯。”乔幸说,“您原来没叫我回避过。”
“嗯。”这个答案在温长荣的意料之中,男人看着少年人还有些委屈的脸,伸手拍了拍他脑袋,“我们有私事要聊,回避是基本人情,你得习惯。”
“这点我知道。”乔幸这么回答着,脸上表情却还是不怎么好看,他憋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生着闷气地回房间了。
温长荣自然也看出乔幸还在闹小脾气,但他没因此安慰乔幸什么。
因为回避是人之常情,温长荣觉得这没什么需要安慰的。
这就和开会时候无关人等不得入内一样。
涉及到机密的公事谁都不能说,而就算称不上‘机密’的一些东西,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乔幸现在的身份,温长荣也觉得他回避比较好。
毕竟包养不是结婚,他们不是利益共同体,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这种前提下,将来为了自身利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以防万一,当然是分清楚比较好。
温长荣觉得这是成年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而乔幸年纪小、没见识,所以对这些规则不了解,经过昨天那事稍微了解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乔幸的成长课程之一而已。
……
这之后沈钦澜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温长荣约他出门聚会,但温长荣还是去的少拒的多,沈钦澜因此又上了几次门。
温长荣偶尔也有不在家的时候,但一旦温长荣在,兄弟两见上面,最后乔幸都免不了要出门‘回避’。
一次两次……温长荣在第三次请出乔幸,却听沈钦澜只是和他闲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沈钦澜这番作为中的刻意。
沈钦澜不怎么喜欢乔幸这点温长荣是知道的,因为青年各种态度都表现得很明显,但用这种方式,温长荣是真没想到,也觉得没多大必要。
“长荣,明天爱乐酒吧上三楼……”午夜十二点整,沈钦澜给温长荣打来邀约电话。
此时温长荣和乔幸刚做完,乔幸正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恹恹躺在床上任由男人**酸痛的腰杆。温长荣握着电话听那边说,乔幸听到话筒的漏音来自沈钦澜后立马不高兴地撇撇嘴转过身去。
这么一段时间了,沈钦澜不喜欢乔幸,乔幸自然也不怎么喜欢沈钦澜。
温长荣看着少年人背过去的身影,一时不知做什么好,只无奈地听电话那边说完,回答:“抱歉,我可能没空去。”
“……”沈钦澜那边罕见地传来沉默。
“上周我就和乔……”知道两人不对盘,温长荣换了个称呼,“上周我就和朋友约好了明天去马场,已经都约好了,推不掉的,抱歉。”
“……”这不是温长荣第一次推掉聚会,但电话那边却是第一次格外地沉默。
“这表情……”电话那边突然传来李耀的爆笑声,“沈小媳妇儿你不会被拒了吧?”
后面李耀再说了什么温长荣没听见,因为沈钦澜把电话挂了。
温长荣隐隐觉得李耀那番大肆嘲笑有些不对劲,他看了看床边躺着的乔幸,又看看手机,最终犹豫着回拨了电话。
沈钦澜挂断了。
再打过去,又是被挂断。再接着便是被拉黑后传来的各式忙碌语音声。
温长荣只好就此作罢。
……
……
温长荣大概能猜到上次聚会没去让沈钦澜格外生气,所以事后多次试图联系沈钦澜,可惜都无果,直到在另一个朋友的聚会上两人才碰了面。
当然,沈钦澜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温沈两人是头一次在聚会上坐得相隔那么远,大家看在眼里不敢多问,一群人吃了顿饭,然后又聊起后天张老爷子的邀请。
张老爷子算是业内的老前辈,有一定威望,退休后算是隐居幕后,平时很喜欢搞些古董小玩意,听说前些天张老爷子从国外带回一批珍奇玩意,所以给大家发了邀请,一方面是参观古董,一方面也是联络一下各家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