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背刀少年的好意,长相安只是微微拱手躬身示意,并没有真的领情。
店家难得开张,又是个难得的富贵公子,一身的锦衣玉冠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听了少年的话立马瞪了少年一眼,肥厚的脸盘上咧出一个讨好似的笑脸,说道:“这位爷您真是有眼光,这可是欢喜国百年前名将霆尘之剑,传说是出自兵器大师之手,自从霆门被欢喜国的霸道国王灭了满门,到如今全天下可就只有这么一把了。不可多得,真是不可多得啊。”
全然忘记了这柄剑之前被随意的放在“五十文任选”的垃圾堆里。
那背剑的少年听了这话,咬起嘴唇。
斑游似乎对少年的话难得有了些兴趣,认真地上下扫对方,但显然没看出什么出众之处很快又挪开了视线。
少年却被这突然的注视,吓得脖颈一颤,手抬到眉间又停住——他短暂的被斑游的战士本能压倒,转瞬又清醒过来,不自然的挠了挠脸。
“那真是柄不祥的剑,不信…”少年说话顿了一顿,“不信你用那剑和我比试便知。”
少年咬着牙,不知轻重地向斑游发出了邀请函,神情仿佛在生死大事上下定了决心。
斑游当然不会为了这种事出手。
雪兰在旁边像个跳脚猫儿似的瞎起哄,斑游也不为所动。
斑游是个冷脸儿石头心的,可长相安不是。
宋老狗笑眯眯地请了长相安的恩准,有一点点得意地看了斑游一眼。
闲来无事,看看猫儿狗儿打架也好嘛。
正好他也好奇,这个少年到底是正好“路过”这偏僻的巷子,还是一路跟着他们来的。
斑游只好向少年点点头,撇开眼睛,拿起那柄“不祥”的剑背在身后,随少年走出了“木头洞穴”。
旁边的老板急得暗暗跺脚,生怕他们合起伙来骗自己这得来不易的五十文铜板。雪兰非常有眼色地递给店家一块碎银,店家随即破涕为笑,笑着欢迎五位再次光临。
雪兰难得碰见同龄人,少年性子又不同于常人的隐忍坚韧,让雪兰越发的有些好奇,便开口问他怎么知道那剑不祥的。
少年似乎没料到会被人问上这个问题一样,一下子愣住了。
“我曾见过,用那把剑的人死了。”少年低下了脑袋,脚步缓慢而沉重,“就死在不远的地方。”
雪兰也愣住了。
“而且,死了好几个。”
宋老狗凑过去用玩笑话岔开了话题,把雪兰从震惊的深坑里挖了出来。
哪知道,少年丝毫没察觉到宋老狗玩笑背后的信号,又愣头愣脑地把话题拉了回来,继续说:“这柄剑是霆家家传宝剑,曾杀了无数无辜的人,传说当有人对手持这把宝剑的人挥刀相向,会被阴魂不散的恶灵夺走魂魄。”
他的眉毛上不知从哪染上了一片雾气,整张脸瞬间箫杀起来。
让宋老狗说不出,少年究竟是处在孤寡小孩儿的叛逆期,还是单纯的有所图谋。
如果往好的方面想,少年还是颇有些少年意气的——为了不让别人买下一把“不祥”的剑,领着四个人走出了一里地。
只是少年意气这个词,在宋老狗眼里一直都不是什么好词儿,听起来就像一头即将要被人砍掉脑袋喝血,还非要在临死前还雄赳赳梗着脖子叫骂的驴。——有点“脑子不够,胆子来凑”的意思。
这儿宋老狗曾跟在少年身后来过,是少年平常练武打拳的地方。一大片沙地,四散摆着几个草扎的人形靶子,靶子破破烂烂的摇摇欲坠,一角里还有个老旧的亭子,长相安怕热,便躲进了亭子里远远地瞧他们比试。
少年的实在超出了了宋老狗的估计。他跪在沙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天地施礼。
宋老狗借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背剑少年。
他长了一双藏锋的平和眼睛,眼睛里时不时能闪出一抹不符合年纪的尖光。他只比宋老狗矮一点,却明显比宋老狗壮一小圈,露出在衣服外面的手臂和小腿都十分健壮,谁都能一眼就能看出他长年习武。
下盘真稳。宋老狗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少年围着沙地转了三圈,然后卸下剑鞘,向斑游鞠躬。
斑游没有还礼,微微俯身,肩膀线条骤然紧绷起来,一瞬间进入备战姿态。
然后慢悠悠地从后腰拽出了他的佩剑。
斑游的佩剑,名叫倾城。
据说大有来头,位列天下兵器榜第二,不过宋老狗从没听说过第一第三分别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自然也不觉得能上这种子虚乌有的排行榜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倾城剑剑刃极薄,在烈日下头闪出一抹虹光。
斑游单手执剑,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等着少年解剑攻过来。
少年见了,青涩的一笑,没有一丝挑衅的意思,反倒像是真心请教。
少年手中的一柄木剑不躲不避,直取斑游左手手臂,剑速已然极快,像一只迅猛异常的花斑猎豹直扑而来。
斑游这厮十分不要脸。宋老狗心想。
面对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斑游也不象征性的闪避,身体像根撑天杵地的定海神针似的一动不动。
剑势已近,斑游左手一翻一转,向舞出一道游鱼般的剑花。
倾城剑“蔌蔌”地响,拂着木剑的剑背向上。
少年的木剑登时落空,被倾城向下压着,擦着斑游的衣袖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