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是被接连不断的电话给吵醒的,他躺在地上只闭眼了两小时,电话便催命似的响,实在是太吵,无法让人在假装沉睡,宁非无奈只有从糟乱的客厅中央爬起身来,怔怔往玄关处望,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罐安眠药。
不知是怎么回来的,脑里一片混沌,刚亮的天铺满了云,看着离自己近,像是要压下来,厚重的,喘不过气。那一刻脑里混沌的宁非只想着,天果真塌下来了。踉跄跨进了门,混乱的客厅和他这个人差不多,五脏六腑都是乱的。
进了门便一路踢踢踏踏,屋里全被他翻乱,脚下到处都是东西,不踢开寸步难行。摇晃着身体好不容易来到了客厅。倒下之前先翻出了安眠药,大半罐的安眠药,歇了好久没吃,拿在手里身体一晃便出声响。
“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拿着安眠药倒在客厅地上后,宁非捏着安眠药在眼前看,有些年没吃安眠药了,头两年睡不着的时候就靠这个来入眠,后来不吃了。吃了药睡的太沉连梦都不做,不做梦就见不到林趯,所以干脆不吃了,靠喝酒来睡觉。喝酒好啊,有时候人还没喝的倒下呢,眼前就先出现了林趯的模样。
“你不回来我身边了,往后的路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天都塌了。好久没睡个好觉了,要是你不回来,不如我睡个沉的连梦都没有的觉?”
拿着药翻个身,神经一样的自言自语着,“我要是一瓶吞了,睡个再没你的梦,可我又好像不甘心,尤其不甘心你朝其他人身边去了。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到其他人身边去呢?你不对我笑了,是不是就只对那个讨厌鬼笑?一想到你对别人笑,我又想把你给抓回来。可把你抓回来,你又只会对着我哭。好矛盾啊。”
心情好矛盾啊。
宁非闭着眼,平躺在地,双手交握在胸前,安眠药就按在胸口,宁非一脸安详的闭着眼,自言自语着,“我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有没有人来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之后,电话便没完没了的响了起来。宁非闭着眼不去理睬,可令人焦躁的电话铃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没有办法,宁非起了身翻出了手机。许多未接来电是缪哥打的,中间夹杂着几个没显示名称的号码,不过宁非一看就知道这号码是谁的,知道了就故意不去接。
又来一个电话,这次既不是缪哥的也不是自己不想见的那个人。陌生号码,宁非静看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别以为你耍手段攻击林氏建筑,以此来要挟我们家把林趯送给你的计谋能得逞。你压根就不懂做父亲的心。”
宁非听出了是冷铭,可他却听不懂冷铭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不会的。不会如你所愿的,对我而言林趯是最宝贵的,我不会给你的。看着你这些下作的手段我就清楚,你不会如我们一般来珍惜林趯。我又怎么会把我最宝贵的林趯交给如此狭隘的你?”
“林趯对我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你就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想夺走我的宝贝儿子?宁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是这种卑鄙小人!”
宁非声嘶力竭的对着电话喊,“明明我有在努力!明明我有在努力给林趯好日子……”
“嘟嘟嘟嘟……”
一如既往的冷铭不听他的解释挂断了电话。
“明明我有在努力。”宁非举着电话对着忙音小声的说,“我努力想给林趯好日子,我努力想得到你们的认可,因为是林趯的家人。可你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是你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的……”
宁非垂了手,因为怨恨内心鼓噪,胸口剧烈起伏着。
“是你们林家瞧不起我,是你们瞧不起我!”
看不起我可却对鄞瑾客气?
“既然如此……”宁非重又举起了手机,他又想起了宁宴的提议。
既然如此,不如把林家踩在脚底下,在我脚下的人还如何看不起我?
宁非捏着手机正要拨出电话,那个未保存的号码又出现在屏幕上。因为宁非故意不接,所以发来了短信。
“宁非,被你叫妈的感觉很奇怪。然而我明白,你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叫我要我难受……”
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的短信,只看了个开头。悬在屏幕上的拇指暂停片刻还是划开了这条短信。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总说你不像爸爸,可结果还是像。总爱让人当面受罪的小心眼。你说你不恨我,可也不原谅我,这话让我觉得好笑。我是你妈,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做为母亲,我牺牲过得到过,最终还是失去的比较多。不过你是宁家人,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宁家从来利益最先,不讲情理。卷走你学费丢下你的事,就当是给这么些年死皮赖脸活着的单身母亲的补偿吧,我们两清了。还有再给我笔钱,这笔钱买你往后的清静,从此我不会再和你见面了,毕竟你是个像你爸的小心眼。如果你还会因为我说你像你爸而生气的话,那就记得不要做折磨人的事。不要去反复磋磨别人心里最珍贵的。”
“我才不像他!”
看到最后一句,宁非生气的红着眼摔出了手机。不偏不倚刚好砸到电视柜上倒扣着的相框。
有玻璃裂的声响,宁非赶忙起身拿起了柜面上的相框。他和林趯穿着学士服对着镜头的笑的模样裂了。宁非伸手摸了摸相框上的裂痕,脸上似笑似哭。半晌儿,突然一扭身,贴着地面开始找东西。
他在找林趯的小相,林趯最看重的那张照片,是他竞赛证书上抠出来的照片。
“找着了。”宁非终于在一片狼藉里找出了那张小相,相片放在手心,擦两把再吹一吹,看着相片里的人,宁非有些迷糊了,“是林趯吗?”
照片里的人胖胖的,锅盖头遮住了一半的眼睛,对着镜头整个人怯怯的。
“是林趯。”宁非闭眼合掌,想起昨晚和自己相见的林趯,差太多了,一个胖一个瘦真的差太多了,只眼神没变,仍旧怯怯的,谁都能惊着他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狭隘,卑鄙!”
“不,我没有。”宁非合掌垂头自言自语着,“林趯对我来说也很珍贵。”
“你很像你爸爸,总知道怎样折磨人最痛。你们宁家人从来利益最先,不讲情理。”
“不,我不要像他。”宁非睁开了眼,看着掌心里的照片,颓丧一笑,“如果你来我身边总是哭的话,那我还是放了你吧。”
他重又拿起了安眠药,宁非心里清楚,自己没那么大度,最起码活着的时候没有。
拿铁跳了过来蹭着他的腿,头一次,它对宁非这么亲密,算是临终安慰,宁非欣慰一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你终于不再凶我了。放心,等我走后,水鑫会照顾你的。”
“喵——”拿铁凄厉一声叫,似是不同意宁非的提议。
宁非继续摸着他的头,“是不喜欢住别人家吗?把你送到林趯家里会有点麻烦,林趯之前说过的他妈妈对猫过敏。他很看重家人,所以委屈你在水鑫家住。”
“喵~”拿铁趴下了算是妥协了。
宁非笑着多摸两下拿铁,平日里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等摸够了,宁非打开了药瓶,与此同时,被摔上电视柜的手机再次响起。砸了一下,手机铃声不再清脆,黯哑着发出声音听着有些瘆人,让伏在宁非身边的猫炸了猫,躬身一跳,宁非手里的药瓶脱了手。
“哎啊。”宁非有些可惜洒了一地的安眠药,回头看着今天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有些无奈的叹了气,“为什么总来打断我?”
六年里,宁非鲜少有自主权,他没了林趯少了方向,来了宁宴多层阴霾,厚重的喘不过气,提提摆摆,是跟着线走的木偶。
“就连想安静的走都不行吗?”
缪哥一个劲儿的打来电话,估计是催他行程,然后那个女人发来短信和自己清帐,断了干系,中间还夹了个冷铭的电话来指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