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降的目光在陈一的身上顿住了。
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的简陋玩偶若无其事地维持着乖巧的站姿。
青年忽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啧声。
他拿起床边的橡皮筋,将自己蓬乱的卷发给随意扎了起来,然后敞亮地露出了那张脸——极雪白的肌肤,眉目是乌黑的,唇色却又是湿凉嫣红的。
艳得像一幅先声夺人的画。
他这副模样是陈一再熟悉不过的了。
青年拿起了枕边的那只布娃娃。
林降掐着布娃娃的力气有些大了。
陈一即便察觉不到痛楚,也感到了些许的不适。
他拨了拨玩偶的手臂。
姿态颇有些散漫。
“那只猫带回来的东西……”
陈一忽地莫名感到了有些危险。
林降看他的目光很冷,似蒙上了浓重云翳的海面,携着一股子风雨欲来的味道。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青年的神色又恢复到了平静,他向房门走去。
陈辞问:“我下楼买了些感冒药,你要不要先下来吃点东西?”
青年没有拒绝他,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下楼时,陈辞无意间瞥见了林降手里紧紧攥着的布娃娃,便顺口问了句:“怎么吃饭还拿着这个?”
“不是你放到我枕头边上的吗?”
“没有啊。”
林降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米白的玩偶,忽地开口问道:“你觉得灵魂是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吗?”
听到这话的陈一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青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闻言微微蹙起了眉:“我认为没有。”
林降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没有?”
陈辞回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灵魂,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有任何科学手段可以证明它的存在?”
林降笑了笑:“也是,你说的有道理。”
陈辞疑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
青年漫不经心地说:“也没什么,刚刚做梦梦见了陈一了。”
陈辞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你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
林降眯起了眼睛,唇畔的笑意还是不变。
那笑容看得陈一心里都有些发慌。
青年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哑,又很轻。
仿佛是对谁低声细语似的。
“我梦见他没有死。”
…………
窗外月凉如水,被人端端正正摆在床头柜上的米白玩偶倏然动了。
他活动了一下绷得僵直的身子,暗自舒出一口长气。
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对林降的定义。
而到了今日,他终于迟缓地生出了一些犹豫。
因为青年好似与他的印象之中的模样不太相同,其实并非算得上千差万别,南辕北辙,就是隐隐有些奇怪。
陈一亦说不上青年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若非要说的话,在陈一心目中,林降一直是笼中鸟,朱砂痣。
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可惜却不堪一折。
即便是前期有过激烈的反抗,也不过是奶猫挠痒痒,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
陈一现在依旧能清晰地记得,对方冷冷地注视着他的时候,清亮的眼眸是如何漂亮——似倒映着瑰丽北极光的海面,破碎浮冰潋滟摇曳。
冰凉又美丽。
与其说那是会给人带来疼痛的,不如说更像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一种撒娇似的讨好,或者是一种无伤大雅的情调。
陈一从未在青年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情。
极阴郁的,又极厌恶。
仿若雾霭无边的荒漠。
毫无一点生机。
不……他想,与其说是从未见过,不如说,在此之前,他根本从未在意过林降的情绪如何。
他需要的是一个漂亮的,讨人喜欢,并且不给他带来任何负面情绪的伴侣。
当然,最重要的是,必须要足够聪明而又乖巧懂事。
陈一不喜欢哄人,更加不喜欢蠢到分不清自身分量的人。
原先的时候,陈一不喜欢林降在酒吧抛头露面,就私自做主将青年的工作辞了。
林降那时还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他很愤怒,与陈一大吵了一架,然后将家中所有的东西砸得粉碎。
陈一不喜欢这样的林降,他原以为青年是个聪明人。
可陈一也不会直说,他不发脾气,只会若无其事地命人将东西都又重新整理好。
但之后,他便会将林降一个人关在偌大的别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