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云泽仗着脸皮厚,有事没事就往顺妃跟前凑,行路间歇要到她马车上请个安,沿途驻跸更是围着她团团转,嘘寒问暖,猛刷存在感。
顺妃对这个儿媳妇本来就讨厌,现在更是看见就烦,有心向儿子告一状让他管教管教太子妃,又担心太子心肠软耳根子更软,只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一开始她是想立些规矩磋磨磋磨这个不守妇道的小贱人,结果几次交锋,发现公主乖猾狡诈,能屈能伸,惯会避重就轻地打太极,滑溜得像泥鳅一样。
有心让人抄几卷经书陶冶一下性情,谁料太子妃直接摆出“我不识字”的冥顽嘴脸,还狗胆包天地要教她这个婆母做什么小燕飞?
真是不可理喻!
好不容易熬到队伍行至东献山下,刚住进营帐休息片刻就听宫女小声来报太子妃求见,顺妃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让她进来。”
她先前有几次避而不见,结果太子妃干脆在外面候着,摆出一张受尽委屈的脸,让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看笑话。
那小贱人仗着自己模样标致,眉尖若蹙,楚楚可怜,使得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是自己这个婆母倚老卖老欺负小媳妇。
连她儿子都过来说项,委婉地表示公主诚心诚意想陪伴母亲以慰旅途寂寞,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不太会说话,若有得罪之处母亲千万别与之计较,使人告诉他就是了。
她还能说什么?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她真能次次把儿子叫过来让他欣赏那小妖精佯装无辜的虚伪样?倒显得她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了。
何况此次秋狝还指望儿子再得祥瑞至宝,声望更上一层楼呢,岂能教这些内闱琐事绊住他的手脚?
男人啊,不被色相所迷者几希?她想起进宫虽晚却始终压她一头的宸妃,不就凭着容貌美、性子娇、花言巧语笼络了君上吗?如今可好,连她十全十美的宝贝儿子都没闯过美人关。
她犹自思绪纷飞,宫人已撩了帐帘,躬身向太子妃行礼问安。
夏云泽穿着枣红色骑装,长发编成发辫垂在身后,青丝间缀了几串珍珠碎玉,不施粉黛,素面粉唇,一双杏仁眼熠熠生辉,真是年少娇嫩,意气风发。
顺妃不经意抚过自己绷紧的脸颊。
即使平日精心保养,到底比不上人家青春貌美。
岁月无情啊!她默然感叹,再看这飞扬跳脱的儿媳妇也释怀了。
再惹人烦,架不住她儿子喜欢,人生苦短,能和有缘人相爱相伴,又是何等艰难。
夏云泽捧着一束花递给宫女,笑道:“我见营地周围野花开得好,采了一些给娘娘插瓶。”
连个母亲也不会叫,真是惯得没个样儿!
“你有心了。”顺妃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态度疏离客气,“怎么不与玥儿去猎场玩耍,老陪着我这半老婆子有甚意思?”
夏云泽心想我上辈子荣膺妇女之友,人见人爱,穿越过来连婆媳关系都摆不平,岂不是要堕了我师奶杀手的名头?
他绽开真诚又热情的笑容,上前把顺妃坐姿扶正,在她腰后和两侧各垫了一个靠枕,叮嘱道:“娘娘以后别这么斜倚着坐了,姿态虽然好看但是长此以往会伤腰,您本来就有腰痛之症,平时可要仔细些,我教您的小燕飞练了吗?”
顺妃瞪起眼睛,拍开他的手,低斥道:“腰痛自有太医来治,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太医也搞不定腰肌劳损和腰椎间盘膨突啊!夏云泽在她旁边坐下,职业精神爆发,苦口婆心地劝:“有些痼疾要慢慢调理,汤药不管用的,就如太子,跟我练了这么些日子,不仅病痛少了,连马都能骑了呢!”
提到萧明玥,顺妃眼中闪过几分暖意,对儿媳妇的关心也不那么抵触了。
大婚之后,太子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强壮,这次出行,连精神都旺健了许多。
这都是太子妃的功劳,她身为母亲,心里是感激的,可是感激之余,又有些不由自主的酸溜溜。
她耗尽心血养大的儿子,对这个讨人嫌的臭丫头言听计从,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云泽又开始推销他的小燕飞,拍胸脯保证练个一年半载必见成效,天阴雨湿腰不痛,身姿矫健赛游龙。
事实上他隔三差五来拜访顺妃,就是以这个理由向太子提前报备过,使得太子不仅感动于他的纯孝,还要帮忙哄着顺妃接受他的骚扰。
而顺妃腰痛的老毛病,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一半原因是平时坐姿不好,另一半原因则是生孩子太早。
斜倚薰笼固然优雅美丽,腰椎却要侧边受力,时间一长,不就横突了吗?
再加上生育太早,自己的身体还没发育好呢就要遭遇孕产之苦,大腹便便,为保持平衡,椎间盘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能承受之重,可不就膨出了吗。
——如果有朝一日他自立为王,不仅要把健身房开遍大江南北,还要提倡晚婚晚育。
天知道他得知皇帝十二岁娶妃的时候三观震裂了一回,后来听太子说顺妃入宫的时候才过了八岁生日,三观直接碎成饺子馅,铲都铲不起来。
这他妈放到后世就是两个小学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