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夏云清也烦得很,看向那个只知道憨吃傻睡的九公主时眼神就有点不善了。
这家伙向来满腹愁肠,无事还要淌出两行泪,怎么这一阵子倒豁达了许多,好像小白兔突然变成小狼狗,不仅敢对着自己摇尾巴,有时候还敢抬爪子了呢!
想起早晨与惠妃的密谈,心里更是烦乱无章。
“清儿,岐国两宫贵妃都看中了你。”惠妃自有她的消息渠道,三个国家虽然表面相安无事,背后没少派探子互相渗透,“不得己,只好先给你订下一门亲事了。”
“订什么亲?”夏云清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狷丽绝美的容貌罩上一层阴冷,“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
“清儿,母亲只是希望你此生平安顺遂,再没有旁的念想。”惠妃沉下脸,“驸马只是个摆设,你不喜欢,不召他便罢,到时候嫁出宫去独掌一府,不比在宫里自在?”
“到底是谁?”
“你父皇上次提到,燕家那个小子尚未婚配,文武双全又生得一表人才,若他来年能考入一甲,便将你下嫁予他。”
“燕成璧?”夏云清愣住了,随即摇头苦笑,“父皇可真够狠心的。”
在郴国娶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事,驸马是没有实权的,只能领个清贵的差事混日子,什么鸿图抱负统统不必再提。
将军府沉寂多年,燕成璧初露头角,早被无数权贵盯住打算榜下捉婿,何必搭上自己的前程去做驸马?
说到底还是皇帝心底那点见不得人的小顾虑,既想在天下读书人面前做个明君,又实在不愿意看见燕氏一族重振声威,只好把这个向来宠爱的公主舍出去了。
“君王的宠爱,呵!”惠妃嗤笑了一声,抚上夏云清无瑕的面容,“清儿,这些年委屈你了,只要过了这最后一关,你便一生安逸,自在无拘。”
自在?在樊笼里生活了十七年,这两个字早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想。
何况这自在要赔上另一个人本该平步青云的仕途,夏云清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抹苦涩,喃喃道:“燕成璧……可不是个甘心当摆设的人呐!”
一只手在眼前来回晃动,唤回夏云清神游的思绪,抬眼对上夏云泽一张呆脸,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斥道:“滚远些!”
夏云泽对他七姐这爆炭脾气习以为常,看对方神情恍惚,眼中含嗔带怨,脸颊还有点泛红,就忍不住冒死询问:“七哥,一脸幽怨想谁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云清恼羞成怒,干脆破罐子破摔,脱口而出:“想你舅啊!”
夏云泽一时没反应过来,委委屈屈地咕哝:“好好的你骂我做什么?”
夏云清脱力地往后一靠,扶着额头笑了起来,最后笑得喘不过气来,眼泪都溢了出来。
原本还担心他远嫁岐国会被人欺负,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就这样的,萧明玥不被他气到英年早逝那才是祖上积德。
“等!等一下!”夏云泽这才后知后觉地消化完那几个字,一脸错愕,问:“你跟我舅……要订亲?”
他两个拇指对在一起,比划了个有些狎昵的动作,眼神灼灼,充满求知欲。夏云清低吟一声,干脆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偏那家伙不依不饶,直问到脸上来:“七姐啊,我是以后喊你舅母,还是喊我舅七姐夫?”
夏云清那点尴尬都让他气跑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是不是想死?”
夏云泽嘿嘿地笑,觉得又美又慧的七姐要是嫁到燕家,他们岂不是又能常常见面了?七姐虽然嘴巴凶了点,不过心肠还是软的,希望舅舅能振起夫纲,至于飞机场什么的也无所谓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辈份乱不乱的他从没考虑过,反正郴国开国皇帝上烝下报还逼娶寡嫂,把老中青三代都祸祸了一遍,在皇室中堪称表率,他七姐和他舅又没血缘关系,这点屁事,御史都懒得多说一句。
夏云清仰头望着车顶,五味杂陈,许久才叹出一口气来,柔声低语:“再说吧。”万一你舅发挥失常落入三甲之外,外放为官也算逃过一劫。
夏云泽还在兴奋地脑补,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护卫长的声音响起:“七公子,九公子,富春楼到了。”
夏云泽精神一振,裹上抖篷就迫不及待地往下走,反而他七姐一脸恹恹之色,没精打采地抚着腰里的鞭子跟在后面。
富春楼是京城名气最大的酒楼,平时客人非富即贵,今天让夏云清大手笔包了下来,掌柜亲自出迎,一路点头哈腰引他们到楼上雅间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