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不复。
错了,全都错了。
怎么可能是这样?
这怎么可能呢......
徐明朗只觉置身在冰与火的炼狱,心似火烹,然后被人用钝刀子从心口处,一点点、一点点,慢慢剖开,任由柔软的脏器被人翻了个个儿,鲜血从体内倾泻而出,只留下冰冷。
徐明朗像失了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任由灵魂在平静的外表下慢慢湮灭,无声的呐喊束缚在这一层皮囊之下,泪水无声的流淌。
周雪荣背向他,迟迟不肯回头。
良久,他才听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喃喃:
“是真的吗?”
没有回答。
“你已经......来过这里这么多次了?”
周雪荣合上眼,死死咬住牙关,祈祷这一切快点过去。可徐明朗偏偏不会如了他的意,又说:
“你本来可以不用来的......‘他’要的是我。”
“......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不是疯了?!你疯了吗?!!!”
徐明朗破口大骂,脸上早已被涕泪弄得一塌糊涂,声音喑哑到极限,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
周雪荣却没转身。
“你转过来......”徐明朗气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他气若游丝的恳求,“让我看看你......”
那道背影颤抖了一下。
然后缓缓的,露出来一张茫然而闪躲的脸孔,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周雪荣蹲下来,无垠的黑色空间里,两人静静对望,把时间与空间抛在脑后,眼眸中只照映着彼此的脸。
周雪荣突然笑了。
在徐明朗印象里,周雪荣笑得这么坦荡还是小时候的事,他心里突然很慌。
周雪荣把徐明朗纳在怀里,嘴唇贴着耳朵,像极了从前的每一天。
他趴在徐明朗耳边说:“你说的对,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有时候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一切。哥知道有多少次我看到你,都有种冲动,想要把哥一起拉进地狱来,我们一起溺死好了。”
徐明朗心如刀绞,抽泣不止。
“你真该这么做的,为什么不呢?”
周雪荣垂下眼,勾了勾嘴角:“可能是赌徒心态吧,每一次失败了,我总想着再试一次,就多一次就好,也许下一回,结果就会不一样呢?”
字字如跗骨之毒。
周雪荣不由把怀中瘫软的身躯抱得更紧。
他轻笑:“别哭啊,你看,现在不就很好吗?我是知道的,很多事只要坚持下去,就会迎来不一样的结局,只要你愿意试。”
本该是一句安慰人的话,徐明朗却不知从哪儿爆发的力气,从周雪荣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泪眼描摹他深邃眼窝下,那双瞳色稍浅,浓睫密羽的眼。
含泪如琉璃似的眼珠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却不见丝毫躲闪。
“呵。”徐明朗苦笑一声,豆大的泪砸落在腿上,“所以,这是你第一次有机会和我说这些吧。”
周雪荣语气轻柔:“不是这样的......”
“你说谎的时候,看人直勾勾的。”徐明朗气若游丝,语气却坚韧不疑,“六十四次游戏,你不能透露我们的关系,也不能袒露真相。你被所有人误会,被陷害,可这都不是最可怕的。你最害怕的是,你被留到最后,因为你不能自杀,只能一个人待到下次游戏开始。每次游戏的开始和结束之间相隔一年,而这一年的世界是静止的,一切都静止,除了你。”
周雪荣瞪大了眼,下嘴唇直颤:“别......别说......”
“你用了那么久,才换回来今天说这番话的机会......”
“告诉我,值得吗?”
是怎样执着的感情,才会让一个人舍弃一切,不畏惧在永恒静止的世界中独自守候,只为一次又一次走进这个吃人的游戏,看遍人性的丑恶和背叛,受尽同伴的怀疑和挑唆,却连为自己申辩的权利都没有。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爱吗......
“值得。”
徐明朗哑然。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爱。
“我欠你的,是不是一辈子都换不清了?”
周雪荣一把搂紧了他:“我们的红线是缠在一起的,既然这辈子换不清,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直到你还清为止,好吗?”
徐明朗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
历经漫长生死,这对爱人重新站在了彼此眼前,试问世上还有什么爱侣能像他们这么倒霉,只因为一句无心的话,便要面容俱变,遗忘一切。可又有多少爱侣能像他们这样幸运,一同经历沧海桑田,重新站在彼此面前时,却仍爱意不减。
一阵鼓掌声响起,分隔了相拥的二人。回头一看,奥莉维亚正端坐在置物柜上,用玩偶兔耳朵擦拭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