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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斗虫(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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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斗虫(34)

厢山市。

一辆醒目的银色越野车在并不宽敞的路上疾驰而过,接连撞翻沿途的摊位,鸡蛋、菜叶洒落一地,人们惊叫着向四周逃离。

越野车后紧跟着一辆黑色轿车。

与疯狂的越野车相比,轿车开得显然谨慎许多,因此不时被越野车甩下一大截。

穿过市中心人流最密集的路段,越野车向南部郊外拐去。引擎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皮实的车轮卷起粘稠的泥土。轿车紧追不舍,两车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明恕握着方向盘,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越野车。

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他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荀晓耘——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犯罪分子。

连环复仇,挑衅警方,终于,此人挑衅到了他面前。

厢山市地处偏远山区,警力匮乏,萧遇安让他暂时待在市局,不要轻举妄动,然而荀晓耘突然出现,一同被传到他手机里的还有项林被束缚在屋顶的照片,他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原地等待萧遇安和特别行动队赶到。

项林——项皓鸣的父亲——失踪多日,原来是早就被荀晓耘控制。

越野车开上仅供两车通行的狭窄盘山公路,速度几乎没有慢下来,悬崖急弯,碎石崩落,车轮在地上拉出的尖啸狠狠刺激着人的神经。

明恕额头和脖颈全是汗水,紧咬着牙关,精神高度紧绷。

此处就在边境,荀晓耘说不定是想越境。一旦让他跑掉,再实施抓捕恐怕就更加困难。

接连翻过三座陡峭的山头,银色越野车忽然在一个斜坡处停了下来。明恕定睛一看,只见越野车往后一退,竟是驶离山路,径直朝斜坡俯冲下去!

荀晓耘到底想干什么?

斜坡下方有什么?

明恕很清楚,等待着自己的极有可能是陷阱,他却是追也得追,不追也得追!

“呲呲呲——”

车身在植物和石块上颠簸撞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眼前的景物剧烈摇晃,明恕晕眩作呕,双眼仍是死死盯着前方的越野车。

斜坡之下,赫然出现一座灰色的三层小楼。

小楼十分破旧,三楼只剩下框架,一阵凄厉的吼声从小楼里传出,听得出是个男人。

越野车在小楼外停下,荀晓耘从驾驶座下来,朝明恕挥了挥手,“老同学,好久不见。”

明恕隔着轿车的挡风玻璃看着这个面带阴森微笑的男人。

荀晓耘穿着一件黑色T恤和迷彩裤,T恤外面挂着战术背心,脚上是一双深棕色牛皮靴,手枪插-在战术背心里,说完那句“好久不见”还从车里拧出一支步枪。

明恕虽然追得匆忙,但此时也穿着战术背心,车里不乏必要的作战装备。

森林里寂静异常,男人的痛呼格外刺耳。

“下车吧。”荀晓耘忽然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追我这么大一截,不就是想抓捕我吗?我没想过要逃,只是想和老同学叙叙旧,聊聊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想了解我。”

明恕打开车门锁,保持着十足的冷静与警惕。

荀晓耘与记忆中不大一样,并非是长相变了,而是神情里的那种偏执与疯狂。

对这样一个老同学,明恕只觉陌生。

他从来不了解荀晓耘。可毫无疑问,荀晓耘一直像幽灵般,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说着“你现在一定很想了解我”时,荀晓耘似乎非常得意。

车外视野更广阔,明恕看到了被吊在三楼框架上的项林。

项林嘶声求救,可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就算叫破嗓子,也绝对不会有人来救。

“砰。”明恕关上车门。

“你有很多话想问我。”荀晓耘右手往里面一摆,“我们进去聊?”

明恕目光充满探寻。

荀晓耘笑了笑,将手-枪与步枪都收起来,双手并拢往前一摆,是“束手就擒”的意思,“老同学,你没有别的选择。你是刑警,你想救人,也想抓捕嫌疑人,我这个头号嫌疑人就在你面前,在被你抓捕之前,我只想和你聊几句而已。”

“把项林放了。”明恕说。

“当然。”荀晓耘点头,“咱们聊完,你就带他走。”

楼房里空空荡荡,一楼只有几根粗壮的柱子。明恕靠在一根柱子上,“段韵是你什么人?”

荀晓耘的眉眼陷在阴影中,但听到“段韵”这两个字时,他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咬肌。

“我以为你首先要问的是,我为什么针对你。”荀晓耘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这笑意却十足寒冷,“老同学,你就不好奇吗?”

明恕蹙眉,“我不记得做过什么招你记恨的事。”

荀晓耘大笑起来,“因为胜利者从来看不到失败者的不甘,是吗?”

“失败者?”

“你连我一直在追赶你,都不知道?”

明恕微抬起下巴。记忆里,他与荀晓耘的交集少得可怜,如今更是忘得差不多。

“果然,你对不如你的人不屑一顾。”荀晓耘说:“连我多次出现在你工作的地方,你都不知道吧?尖子生,你不明白一个追赶者的痛苦。你的好兄弟陆雁舟知道我,你的徒弟方远航知道我,连心理研究中心的林老师都知道我。唯独你,对我的存在一无所知。”

荀晓耘嗤笑,“挺好的,现在你不得不面对我。”

明恕确实不理解,他甚至想不通荀晓耘怎么就盯上了他,什么时候盯上他。

若说追赶者,他亦是追赶者,他追赶着萧遇安,从来不知道追赶也是一种痛苦。

“念书时,我处处被你压着一头,不管是什么项目,哪怕只是一场篮球赛,只要有你参加,我就是输家。”荀晓耘眼睛陡然睁大,大面积眼白森然可怖,“我不断地想,不断地想,我什么时候能够超过你,哪怕只有一项!”

明恕想到了那枚生锈的徽章。拆弹优胜,那恐怕是荀晓耘大学期间拿到的唯一一个单项第一,所以才如此珍惜,最后将它作为复仇誓言,埋在与段韵相遇的地方。

荀晓耘说:“为了胜过你,我专研过犯罪心理,自修网络安全,大四时,我参加网络攻防对抗拿了奖,你知道吗?”

明恕毫无印象。

荀晓耘自嘲地苦笑,“不奇怪,你的眼睛看不到我,而且那时你已经开始实习。不仅是你看不到我,我们的老师也看不到我,我这奖项算什么呢?刑警需要这种不伦不类的奖吗?你的照片被贴在校荣誉栏上,因为你以实习警的身份,早早参与破获重案。我的奖杯奖状放在寝室里,无人过问。而犯罪心理,当年在国内也得不到认可。老同学,我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被你逼上绝境。”

明恕感到荒唐至极,荀晓耘分明就是在狭隘的胜负欲里挣扎不出来,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却将这一切归咎于他。

他只是荀晓耘单方面竖立起来的假想敌,如果不是他,也将是别的人,杨竞、学霸,任何人!

但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些已经晚了。

“七年前,你是在离开刑警队伍后,来到厢山市散心?”明恕问。

荀晓耘沉默了几分钟,“我被分派到葛忠镇,那儿一年、五年、十年也发生不了什么大案子。我的同事们成天无所事事,值值班,巡巡逻,一年四季就这么过去了。”

明恕说:“你在盼着大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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