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能不能做朋友,出去旅游过一次就知道了。
更别提两个关系本身就不好的人,而且还不欢而散,两年不曾见面。所以安音璇与周寒结伴出行,是一种挑战。
周寒侧过身,一手搭在岸边,说道:“我跟店员说,你是一个大明星,因为厌恶了自己的身份和生活,偷跑出来休假,这一路都有人在追你,没带证件走投无路只能在这休息一晚,拜托人家收留咱们俩。”
“那你说你是谁?”
“我是你的助理。”
周寒就是有这个本事,如实陈述的时候让你觉得他在胡说八道,满嘴扯谎的时候让你觉得他真诚得不得了。
现在他明白了店员那个眼神,哪是什么鼓励的眼神,人家压根儿就不信,把他俩都当神经病了,让他们留宿是怕发起疯来闹事。
安音璇白他一眼,道:“现在你问吧。”
谁知周寒说道:“这个机会我保留,等我想到了再问。”
“那我收回。”
“不行。”
“……”
以前他说什么,周寒都说“好,没问题”,这次却总是管着他,左一个“不,又一个“不”,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想到这,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也就是:原来的周寒是不是很纵容他?所以他很不习惯被拒绝。
他脑子越来越乱,果然选择跟周寒一起旅行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负气起身,却被周寒拉住了手腕。
“你现在真是很爱生气。”跟汪汪说的如出一辙,都不需要酝酿感情,一秒钟臭脸。
他垂眸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说道:“我以前也这样,不喜欢就别看,离我远点儿。”
“不,我喜欢。”
他咬着牙说:“你真是烦死了。”
然后气急败坏地扬起手,撩了周寒一头水花,接着向后退了半步,泄愤似的使劲往周寒身上打水。
好像这么多年受制于人的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周寒像一个他永远甩不掉的守护者,既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又磨平了他对自由的向往。
从二十岁认识周寒那一刻起,他的情感就出现了偏差,甚至是一团糟,爱过的人相继离他而去,最终剩下的只有周寒。
在他要去旁边拿小木盆的时候,周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搂住他的腰,把他的怨气全部包裹在了一个紧紧的拥抱里。
他拍打着周寒精壮的胸膛,对方却越抱越紧,他一口咬在了那宽厚的肩膀上,用了十分的力气,周寒却连吭都不吭一声,两个燥热赤-裸的身体变成了零距离。
水花四溅,力气都用完,他才放弃挣扎,最终乖顺地紧贴在坚实的怀里。周寒抬起他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他眼里充满着认命般的无奈。
“你要是还没有男朋友,就做吧。”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贴,感受着那个地方细微的变化,要是做-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就做吧。
僵持许久,这个吻始终没有落下。
周寒像看着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怎么舍得让他违背本心委身于自己,苦笑着问道:“让你抱着我叫别人?”
安音璇淡淡道:“我不会叫的。”
“你心里有别人。”
周寒把沾在他额头上打湿的头发轻轻捋顺,呼出口气,说道:“我没有男朋友,但回去吧,泡久了容易头晕。”
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蕴含了极大的悲伤。
睡到自然醒是世界上最幸福是事,安音璇在榻榻米上伸了个懒腰,泡完温泉睡眠质量很高,浑身上下都是轻松的感觉。虽然他还是醒在了周寒身上,但无所谓了,一回生二回熟。
二人心照不宣地当昨晚的事情没发生,又像异地的旅行者一样整装待发。
周寒洗完澡腰间裹着一块浴巾,正要把上衣套上,他跪在床沿,探头问道:“你那还好吧?”
周寒看了看肩头,已经青紫了不说,还留着两排清晰的大牙印,他撇撇嘴说道:“你说被人咬了,用打狂犬疫苗吗?”
他从床上蹦起来,直接向前一扑,骑在了周寒的后背上,用手使劲儿按着那块伤口,道:“咱们哪有钱去打针,听说口水也能消毒,要不试试?”说着往上面呸了一口唾沫,舌尖就舔了上去。
给周寒痒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重心不稳双双摔在了床上。他整个人被仰面朝天压在床里,周寒的浴巾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两人赤诚相对。
“你不累么?”他大腿根被戳得很疼。
“不累,高兴。”周寒无视他的鄙夷,问道:“今天想去哪?”
“首都,想看铁塔。”
穿好衣服,周寒扔给他一个面包,说道:“走。”
坐了将近一小时的城铁,便到达了首都的中心,这里明显人多了起来,节奏也特别快,安音璇不得不戴上了口罩和墨镜,怕有留学生或者华人认出他。
“我们等天快黑了再去铁塔,晚上能看灯。”周寒拿了一张地铁地图,指着上面几个大站,说道:“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他点头默许了。
来到年轻人聚集的吃喝玩乐一条街,从第一家炸肉饼开始,安音璇就一直在吃,嘴没闲着,从头吃到尾。周寒发现他虽然挑食,但碰上喜欢的食物,胃就是一个无底洞。
在商业街的尽头,两人拿着水果冰激凌可丽饼,品尝最后一道美味。
他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周寒食指伸过来,抹掉他嘴角的一块奶油,放在嘴里舔干净。
“周总,这太老套了。”他撇撇嘴道:“还以为你会直接过来舔我。”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昨天晚上微妙的气氛,也可以开些玩笑了,周寒说道:“我下次改正。”
周寒平时不吃甜的,现在却觉得可丽饼是最好吃的甜品。
这里的人目光大部分都很含蓄,即便像周寒外形那么帅,也没人多留意,他们的亲密举止也在一群女仆洛丽塔cosplay的衬托中,显得更不起眼。
安音璇很是享受这短暂的、脱离了人群焦点的感觉。
暮色快要降临,周寒终于带着他来到了铁塔脚下。
塔身原本是红白相间,但傍晚灯光就打成了橙黄色,映衬在逐渐变暗的天色中,像是一件大型艺术品。
坐着电梯上了塔顶,周寒说道:“以前这里人很多,后来有了天空树,游客们就都去那边看全城夜景了。”
安音璇趴在观景台,说道:“但这个塔在本地人的心里,还是不一样的存在。有很多漫画电影,浪漫的爱情故事,都发生在这里。”
周寒表示赞同:“灾难片里第一个被毁的也是这。”
安音璇笑出了声,说道:“你真不解风情。”
他们绕到楼上一层,有酒廊也有春季限定的event,请了一个小型乐队表演。
乐队只有两个人,一个吉他手,一个键盘兼主唱,唱着自己创作的歌曲。安音璇指着旁边立着的宣传牌小声问道:“这个曲风像极了岛国本土地下乐队,这上面写的什么?”经过这两天,他已经把周寒当成了行走的翻译机。
周寒尽职尽责地配合道:“他们来自O岛,嗯……确实是地下乐团起家,还曾经有过一张百万专辑。”他指着下面摆着的几张CD,说道:“这里就可以购买,你想要吗?”
安音璇摇摇头,认真听着歌,直到中场休息,他鼓了几下掌,说道:“不用,别浪费钱了。”
“别担心预算,买张CD还是够的。”周寒倒是没有像别的时候不让买这不让买那。
他摇摇头道:“我都找不到CD机了,这里人意外的怀旧,现在都没有淘汰光盘转向数字音乐。”
“是啊,很怀旧。”
“可这么怀旧,一个歌手或者乐团十年之后也会被遗忘。”安音璇看着宣传板上唯一看得懂的一条字,那显示了这张百万大碟的年份是十年前了,他有些感慨道:“所以有一天我也会过气的,没人再记得我,没人愿意再唱我的歌,到时候会怎么样呢。”
周寒的目光深邃,道:“至少你曾经辉煌过,而且,我会做你永远的听众。”
“我们走吧,还有想去的地方。”
两人上了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他看着显示楼层的屏幕在不断变换数字,耳朵有些不舒服,手下意识压在了耳廓上。
周寒一步跨上来,轻轻夹住了他的鼻子,他蹙眉刚想发飙,周寒解释道:“把嘴张开,这样能缓解耳压。”
照做之后果然不胀了,电梯开门的一刹那周寒就机智地收回了手,让他找不到槽点。
“我想去T市,现在还来得及吗?”
周寒看了眼时间,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再找个网咖订一下今晚的住处,不然恐怕要露宿街头。”
“T市是我最后一个想去的地方。”他们一路从港口城市到首都,再到T市,这是他旅行终结的地方。
周寒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算了算钱和时刻表,说道:“那我们现在打车去车站,还能赶上最后一班新干线。”
下了出租车周寒就拉着他的手一路狂奔,这个时间点车站人还是不少,而且这站特别大,无数的出口,无数的岔路口,一个牌子上能指向七八个不同的地点,虽然都是汉字,他也懵了。
这人从翻译机秒变活体GPS,奔跑着看路牌,一瞬间就能知道应该去哪个方向。他们穿过行色匆匆的人群,经过了叫卖的各种小吃店,路过了一排很长很长的存包柜。
大大小小的铁箱子从眼前划过,他额前的头发飞了起来,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地看着前面的人。
家居服也不能掩藏周寒宽厚的肩膀,因奔跑而上下晃动,小臂露出一截,有力地牵着自己的手,他突然就明白了“牵手旅行照”那么受人追捧的原因。这太浪漫了,虽然那么的不合时宜,但浪漫就是浪漫。
周寒很高,腿又长,步子迈得大,而他连拉带拽地跟在后面,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也无暇顾及周围的环境,前进的速度让两旁事物虚影一般向后闪去,最后满眼就只剩下周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