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他把夏瑞冬带去了军中,结识了一些人,看军士们打斗练箭,夏瑞冬喜欢得很,还和那些军士们喝酒,小小年纪就喝了个半醉,弄了一身的酒味。夏夫人害怕他会萌生出从军的心来,心里有些不乐意。
“不怨。”夏夫人表面上平静如水,实则口是心非地说。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她已是渐老,总想过平静安逸的生活。她身边只有夏瑞冬一个儿子,她不怕夏瑞冬吃苦,就怕夏瑞冬去做危险的事。
夏老爷呵呵地笑:“你娘都说不怨了,那便是你看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你这个做姐夫的,就该带着瑞昸四处见识一下,学海陆空人情经济,别让他坐井观天。我们老了,就要在这院子里好好摆上几天的席,你们趁早想想,要请些什么人。”
提到不通音讯的夏瑞楠,还有生死未定的夏瑞蓓,夏夫人有些伤感地站起来:“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夏瑞熙站起来:“娘,我和你一起去。”父母老了,他们的希望就是儿孙满堂,合家幸福。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入了秋,欧青谨送出的奏章和那二百五十万两的废银票似乎起了一点点的作用。跟着赵明韬闹事的人,死的死,关的关,夏瑞蓓仍然被关在那个小院子中,上面既不说放人,也不说要把她怎样,仿佛是被遗忘了。
这样的情况下,夏瑞熙只能是隔个十天半月的,送点吃食和衣物药品去瞧瞧她,知道她安好,也不是能经常见面
木斐托人带来消息,说他已知这边的情形,师门有急事,所以赶回去了,大概在年底会回来,让欧青谨和夏瑞熙勿念。
中秋节前夕,和夏老爷夫妇商量之后,欧青谨和刘力子讨了人情,要接夏瑞蓓回娘家过节。
傍晚时分,夏瑞熙带了人去给夏瑞蓓收拾东西,却发现,夏瑞蓓跪坐在一幅观音像前,手里拿着念珠,闭目诵经。芳儿有些担忧,夏瑞蓓先前还只是看看经书,看完之后,每每要发许久的呆,现在却是仿佛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三姑奶奶不会想要出家吧?”芳儿现在已经不喊夏瑞蓓为夫人,而是称姑奶奶。
夏瑞熙低咳了一声:“蓓蓓,我来接你回家过节。”
夏瑞蓓不应,良久方站起身对着观音像礼了一礼,回身笑道:“二姐,你来啦?”
夏瑞熙见她面容竟然比上次见到时似要丰满了些,一身的檀香味,眉目间不复人前的凌厉阴暗,多了些平和豁达之意。她大概是想通了,她的一生只能是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怜自艾,在亲人们的怜悯或是轻视中默默死去另一个就是选择青灯古佛,跻身佛门,好歹有点精神寄托,也不会受亲人的气。
说实话,这个样子的夏瑞蓓比那个眼里闪着复仇光芒,斗志昂扬的夏瑞蓓可爱得多。可她到底还是个十多岁,青春年少的女子,夏瑞熙有些心酸,夏瑞蓓醒悟得太迟了,一意孤行,碰得头破血流之后,却是这样一个下场。
夏瑞蓓对夏瑞熙眼里的那些怜悯视而不见,笑道:“要接我回家过节,是爹和娘的意思呢?还是你们的意思?若是你们劝的,就不必了。我不好意思看见他们,也怕给他们添堵,反而不美。”
夏瑞熙叹道:“是我们大家伙的意思,不管你从前做了什么,爹娘到底也还是心疼你,还是去吧?”
夏瑞蓓也没有再坚持,和夏瑞熙站在院子里静候众人收拾东西。
一轮瓦灰色的月亮自天边升起,地面的热气蒸腾上涌,一阵微风吹过,桂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假如没有夏瑞蓓的这桩事,这绝对是一个美好无比的傍晚。
夏瑞熙道:“容家来接容氏的人已经来了。我们都觉得很快你就会自由,无非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后的打算?其实你也不必这般,你若不愿意回家住,我家的房子也不算小。”
夏瑞蓓迷茫地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暮霭,轻声道:“谢了。我活了十七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从小就不甘于人后,事事总想压下你一头,争来争去,现在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将来么,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心已死,便当皈衣佛门,可却又总是忍不住迷茫悲伤。这大抵就是命,我无福亦无慧根。”
这种迷茫的表情,让夏瑞熙想起早上容氏去寻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