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僵碍硬，却是连呼吸也变得如此的小心翼翼，连头也不敢转。只能这样看着，看着电梯门里倒影的身影，沈夜南站在那里，眼睛也是望着电梯门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似乎在倒影里交集，又似乎……没有。

佟萱只是这样呆呆的看着，半年不见，仿若过了很久很久。

比当初分开的三年还要更久。

沈夜南平静无比地看着电梯门的方向，那里的镫亮模糊倒影着他与她的身影，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连个视线也不给到他。

恨他至此……

也是，她的确是怨他，恨他的，就连当初帮她挡的子弹也是因为他才会发生被人买凶杀她的事实。

那只是他的偿还，却没有资格谈任何的条件。

可是，看着身影单簿的她，看着她只剩下皮包骨的身体，他真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乞求她的原谅。

可不可以原谅他……

原谅他当初如此自私，因为爱她，所以才那样残忍地逼着她喝下中药。

原谅他的照顾不周，才让别人有了可乘之击，车祸，枪杀……

只是，这些话，尽数地吞在他的喉咙之下，肚子里，根本，根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神，不敢去看她的脸。

他的视线看似停在电梯门上，实则，整个人已经虚空状态。

原来咫尺天涯就是这种感觉。

她就在身边，他却要假装不认识。

她就在眼前，他却连拥抱一下她都没有资格。

“叮。”电梯门打开，佟萱终于在这一声中抽回神，她感觉到身体都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只是僵硬的走出电梯，却没有看到电梯门的门缝，这个拒说很少会成为高跟鞋陷井的地方，这次却把她陷阱到了。

她高高的鞋根陷入门缝，她整个人没有了支撑，向前倒去。

“小心。”一道绅士好听的声音响在耳彻，曾经，这道声音连做梦也熟识。

她感觉到手肘被搀扶着，有力的搀扶着。

沈夜南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就一把扶住了被电梯卡住的佟萱，他甚至差点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佟萱侧过头看向他，却看到的是一片陌生。

他，只是出一个男人的绅士才这样顺便的扶她一把。他的眼里再看不到任何的情愫，没有当初的那种眼神。

他，真的忘了她。

她确定。

“谢谢。”佟萱抽回手，整个人站好，但是鞋子却卡在电梯门缝里，沈夜南望着她，“把电梯按住，我帮你把鞋子拿出来。”

佟萱哦了一声，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怎么可以在忘了她之后，还可以对她这么的温柔……

脚裸传来温热的触觉，佟萱看着他的手抓着她的脚，小心地，轻轻地帮着她把鞋子从门缝里拔了起来。

他低下身。她肆意地盯着他，眼里的神色没有任何的遮掩。她很想说，我原谅你了。可是，他却已经不记得她。

他至晕迷前想听到的这话，她一直都没有机会说，以后，也没有机会说了。

想到这，佟萱一阵心酸，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起来，鼻子酸酸的。

声音传来，“好了。”

佟萱差一点收不起自己失神的眼神，她连一声道谢都没有的转身离开。

有些狼狈有些难过的仓促离开。沈夜南看到她这模样，心底更是一阵心伤，她，连看见他都嫌多余是吧？

连跟他说一句话都嫌恶心吧？

看她头也不回，话也不想说的离开，沈夜南感到她对他深深的怨意……

她仓惶的按了密码锁，拉开门地进入家门，大力的关上，然后，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无力地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坐在了地上。

明知道他已经忘了她，可是，她却连求证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极了从他的嘴里听到，小姐，你没事吧……这样陌生疏远的话语。

她以为，她真的可以接受他忘了她。她以为她真的可以承受生活里永远再没有他的样子，可是，她现在才知道，她做不到。

她甚至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会答应沈夫人那样的要求？

或者，她又该答应沈夫人的另一个要求，把自己也催眠了，这样……她就真的不会再记得他了吧。再也不记得。

这样，就不会这么的难过，不会这么的行尸走肉。

佟萱，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到底做了什么？！

看到沈夜南那眼里的陌生，疏远，她才发现，这比当时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沈夜南，忘了她，呵。

隔着一道厚重的铁门，仅差着半米都不到的距离，她在门里无声哭泣，他在门外失神地站着。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再拥有她。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同当初她所说的那样，我们没有以后了。可是，看到她，他还想有以后，怎么办？

他可以假装自己忘了她。可是，她的记忆是在的。在拥着记忆的情况下，她却是如同陌生人一样对他，如果不是恨极，怨极又怎么会这样做。

想要透穿这道铁门，想要进去抱着她求她原谅。

最终，他只能往旁边的家门走去，手，不自觉地输入密码，果然，还是那个密码。

最原始的密码，她在这房子住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改过密码，密码还是他以前自己买来时设入的密码。可是密码依旧，人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推出门，沈夜南闭眼，似乎能感觉到曾经那飞扑过来的身影，喊着他，“ALLEN……”

这房子承载太多，从认识到一起到分手……这里的装饰基本上没有动过，这么多年，这里也依旧如新。

沈夜南走进家门，缓缓地将房门关上。

玄关处竟然还有他曾经穿过的拖鞋，摆放在那里，他想笑，可是，却扯不出笑容。

客厅的沙发，墙壁的油画，柜子的饰瓶……所有，都与脑海中的一模一样。

还有那个熟悉的阳台，他走上前，推开落地窗，带有闷热感的夜风吹拂而来，他看着空荡荡阳台，看着那栏铁栅，他仿佛回到当年那天，两人轻靠在一起品酒的愉快夜晚。

记忆像海水一样涌入他的大脑，他的脑子里满满的，全都是关于她的身影。

佟萱不知道自己靠着门板哭了多久，只是觉得脚都麻了，她才站了起来，家里一片漆黑，她摸到开关的开了灯，一下子亮如白昼。

她将包包随意的放在柜上，弯下腰去脱鞋，刚刚陷入电梯的那只脚，这会似乎还残留着他手心里的余温。

赤着脚，她走向酒柜里倒了一杯酒。

从前，她一直都不爱喝酒，只是看到沈夜南似乎很常喝红酒，这半年来，她也变得爱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找关于他的记忆。

走出阳台，她看着隔壁家的阳台。空空荡荡，那里总是漆黑一片，有时她忍不住了会去开开灯。

可是，今天那里从客厅里透出光亮，沈夜南……果然是回了那里。

只是，他记忆里已经不再有她了吧？那里也不再有关于他和她的回忆，对他来说，那房子不过是他在A市暂时停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