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外面,黄锦和漕帮都抽出了兵器,眼见着就要杀成一团。
可就在这个时候,景阳钟响了起来。
黄锦身体一颤抖,从战马上落地。
西苑的大门缓缓打开,内阁各大辅臣,六部尚书和孙淡一道走了出来,所有人都是一身素白。
杨一清厉声道:“不要动手,所有人都将兵器放下。听辅大人安排。”
杨廷和走上前来,大喝道:“陛下已经大行,有遗命,立即捉拿黄锦下狱若有反抗,天理不容,国法不容。”
黄锦手下的人面面相觑,须臾,都将手中兵器扔在地上。在文官的力量面前,在国家机器面前,任何一个个体都是渺小的,即便是权倾一时的黄锦也不例外。
终明一朝,从未有藩镇割据,从来没有生过中央权威被极大削弱的情形。
封建社会的中央集权制度,在明朝已经完善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而资本主义的萌芽,在封建制度得到极大完善,国家财富积累到顶峰的时候悄然萌芽,只需细心呵护,必将长成大树。
……
景阳钟还是“嗡嗡”响着。一口气敲了九九八十一下。
……
“这里就是皇宫吗?”站在太和殿中,孙洛伊好奇地看着正面的须弥座,又看看地上的金砖,拍手笑道:“好漂亮啊,这房子比我家还大。”
“妹妹,要不,你以后就住着别走了。”一个身穿红色龙袍的小胖子手中拿着一个蟋蟀笼说:“这里面好无趣,又没人陪我玩。”此人就是大明帝国的新君朱载菟。
“谁要住这里了?”孙洛伊嘟着嘴唇,道:“这里面又没有花又没有草,全是大房子,没意思得很。”
“不要走,不要走。”小皇帝嘴巴一瘪,哭道:“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说话的人,你走了,我找谁去玩啊?”
“爱哭宝,卖灯草,你可是男人啊,男人流血不流泪。若换你是我弟弟,早被爹爹打死了”洛伊不屑地哼了一声。
“啊,杨相要打人?”小皇帝吓得面色大变。
洛伊:“懒得同你多说,我要去找娘了。”她转头问一个小太监:“吕芳,我娘呢,带我过去,我要回家。”
吕芳忍住笑:“我的小姑奶奶,可不能这么折腾万岁爷啊。会昌侯夫人正在同太后她老人家说话呢,宫中自有规矩,等下万岁爷的登基大典举行完毕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还得等,好无聊啊”小姑娘很不耐烦:“这地方好没意思,我要回家去,爹爹昨天刚给我扎了个风筝,我还约了人去放呢?”
“这地方怎么不好了,我的姑奶奶,等你长大了,这里可就是你的家了。”
“长大,我什么时候长大?”
“十四岁吧。”吕方笑道:“还有十几年,一晃眼就到了。”
“好啊,好啊,洛伊来了你好。”小皇帝拍着手。
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陈太后和孙淡、毕云和陈洪走了过来。
孙淡上前一步搀着小皇帝的手:“陛下,时辰到了,该出去接受百官的参拜了。”
“我也要去”孙洛伊大声说,这小妮子,什么地方热闹,她就往什么地方钻。
陈太后一笑:“这小姑娘好生聪明伶俐。”她伸出手摸了摸孙洛伊的脑袋:“洛伊,迟早有一天你会接受百官参拜的,不过是现在,还得等上一段日子。”
孙淡一笑,从小皇帝手中接过蟋蟀笼子递给吕芳,又牵着皇帝大步朝门口走去。
一阵风吹来,掀起明黄色的门帘,外面的广场上上千个官员同时跪在地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吓得面容惨白,“哇”一声大哭起来:“洛伊姐,我要洛伊姐姐”
孙淡叹息一声:这个孩子,怎么同孙晓觉一样老实啊
……
就在这一天,大皇子朱载菟正式登基为帝。而内阁也在皇帝登基这一天做出重大人事调整。杨廷和辞去内阁辅一职告老还乡,由杨一清接替元辅一职。补孙淡、杨慎、王元正为内阁阁员。
次年,改元泰昌。
泰昌一年,内阁辅杨一清因病辞职。华盖殿大学士会昌侯孙淡补内阁辅一职,杨慎任次辅。
在任期间,孙淡大力推行一条鞭法,并改革军制,扶持商业,在泰昌十四年皇帝亲政时,国库已经积累了两千多万两银子,国家财政得到极大改善。
同年,孙洛伊被册封为皇后,并诞下皇子。
皇帝亲政之后,孙淡一改当初大刀阔斧式的政治改革,为政风格转为温和。
到泰昌二十年的时候,他索性此去内阁辅一职,回家养老,自到八十岁时,无疾而终。其时,其自孙晓觉已官居礼部左侍郎。这个孩子生性木讷,为人宽厚,孙淡当初本不看好这个儿子。而这个孩子读书也没什么才能,一口气考了三十多年,什么功名也没捞着。可等到四十岁那年,也不知道他怎么得突然开了窍,一路从童生考到了进士,总算让孙淡得到一些安慰。也让孙晓觉的岳父蓟辽总兵官冯镇高兴得从马上掉了下去,摔断了一只腿。弄得他的另外一个儿女亲家,锦衣卫指挥使韩月还派人送了两斤人参过去给他补养身子,吃得老冯鼻血长流。
冯镇当年也是苦过的,一但富贵,三妻四妾,十多个孩子,儿女亲家极多。连孙佳的儿子都做了他的女婿。
孙佳的那个儿子的出现很是蹊跷,也不知道父亲是谁,倒是个聪明伶俐的风流郎君。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二十岁中进士。后来官至山西布政使,是个得力干才。孙佳的儿子自然是姓孙的,中了进士后,因为要实授官职,自然要盘查一下他的来历。吏部的人查了半天,最后查到会昌侯府头上,自然不敢再查下去,胡乱给他填了个履历,就此罢手。
至于江若影,一直住在孙宅帮孙淡带两个孩子,也没有嫁人。等孙淡的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又给孙淡带孙子,孙女。孙晓觉一口气给孙淡生了三个孙子,四个孙女,倒将江若影给累坏了。除了当保姆,江若影还兼了族学的先生,她也是乐在其中。
虽然有这李时珍父子的细心治疗,可肺结核这种病在明朝就是不治之症,方唯于泰昌二年去世,死前还给孙淡写过一封信,上面写着:“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这是孙淡的旧作。
方唯知道这辈子她与孙淡只能是有缘无份了。
……
孙淡身边人各有缘法,各有悲喜。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活。
……
其时,孙淡的外孙已继位为帝多年。
晚年的孙淡虽然富贵逼人,可却没什么架子,衣着随便,常年出入在市井之间,听听曲,喝喝茶,倒也逍遥。
遇到春和景明,他还带着枝娘,两老口拄着拐杖在西山踏青。兴致高的时候,还放声高歌:“犹见山之樵与村童,春日会鼓声逢逢。此山之高过岱宗,或者其让**功。宣气生物理则同,磅礡万古无终穷。何时结屋依长松,啸歌山椒一老翁。”
听到的人都大声喝彩:“这老汉,中气真足啊”
其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站在人群中,指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说:“此人乃是天下第一名士,孙淡孙静远是也胸中自有浩然之气,能不洪亮吗?”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