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明歪了脑袋想了想,“也对,他不然就不会去给卓君雅做面首了。”
噗!
又是一口酒!
萧怜:“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秦月明又指了高高在上的那一排十二把华丽的交椅,“这最后一位,便是该坐在正中央上首那张椅子上的人,泛天圣尊!”
“泛天圣尊?”前天晚上在千丈崖上喊她下三滥的那个?当时月黑风高的,也没注意长什么样啊!
“没错,穹苍皓月温庭别!”
“所以你寻死觅活地要我带你来秋猎,就是为了来看这四美?”
“国师我又不能看,总是要出来打些野食的啊。”
于是那粉妆玉砌的脸蛋儿就被捏了,手感比起千渊的,还是差了许多。
这时三声鼓响,长号吹起,萧怜向外探身一瞧,“嘿嘿,恐怕穹苍皓月这个名号下面,要换人了。”
秦月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时就凝固了!
远处,一乘战车,四匹战马急速驰骋而来。
车上立着的男子,头戴点翠羽冠,一身雪青色猎装,手持嵌满宝石的华丽强弓,搭箭上弦,稳稳地站在疾驰的车上,瞄向璃光女神头顶的硕大花球,恍若月宫之中飞跃而来之人。
全场一片惊呼之声,苍穹弓出场了!
每一届秋猎的开场,都要由上一届夺得黄金爵最多之人以苍穹弓射穿璃光女神头顶的花球,作为秋猎第一箭。
六年前,这只弓在秋慕白手中,三年前,这只弓落在了卓君雅手中,如今,这只弓,在千渊手中。
当千渊的战车经过朔方王朝的坐席前时,女子们惊艳的呼声便随着他的身影风一样地掠过。
萧恬怼了坐在身边的萧萼,“看见了?嘴那么大,獠牙那么长,吃小孩儿的,哦?”
萧萼撇撇嘴,现在她倒是觉得,若是能去孔雀王朝和亲,也不是什么坏事。
嫁了国师,也无非还是个公主。
可若是嫁了个这么好看的储君,那她就是未来的皇后,说不定将来,可与他一同成为整个西陆的统治者。
于是那桃花泛滥的眼光,又开始在千渊的背影上翻飞。
可再看看坐在皇帝身边的胜楚衣,又觉得若是场下的千渊是一轮明月,那上面的国师便是整个星辰璀璨的夜空。
唉,本宫实在是太难取舍了!
这时,战车经过萧怜的红帐前,始终搭弓凝视女神头顶那只花球的千渊忽然转头看向萧怜,昨日之前柔若仙子的眉目全然不见了踪影,眉眼与唇角之间锋芒凛然,此时的千渊才是真正的他!
他眼睛盯着萧怜,白玉一般的手指一松,箭便嗖地飞了出去!
同时,回身将苍穹弓抛向半空,整个人飞身而起,足尖在弓上轻轻一点,便跟着箭飞跃了过去。
女神头顶的花球被那箭刺破,轰然炸开,化作花冠,露出里面璀璨的硕大龙珠,漫天花雨纷纷落下,便看见千渊在半空中抽出月轮刀,反射出太阳的光辉,在高空之上光华一现,将本是悠然飘落的无数繁花顷刻间在刀风之下四散开去,纷纷扬扬,漫天花雨,飞向整个昊天校场四周。
花雨之中,一朵脸盘般大小的艳粉芍药如有神助一般,直直飞向萧怜的红帐,可还没等落下,便被一道黑影抢先接了,随手一攥,化了个干干净净。
胜楚衣立在萧怜的帐前,看着一地残红,缓缓抬头,逆着刺眼的日光,与远远立在女神花冠上手持月轮刀的千渊对视。
电光火石的一瞬,便是一场宣战。
胜楚衣一言未发,向千渊微微点头致意,回身对帐后耗子见了猫般的萧怜道:“芍药,不适合殿下。”
萧怜拼命点头,没错没错,我只爱木兰花和血幽昙!其他什么孔雀毛、大芍药,都是浮云。
那边又是一声高唱,“有请圣朝十二尊!”
接着便有掌声三响,中央看台上一人朗声道:“早就听闻朔方的大国师胜楚衣,向来对云极太子爱重有加,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温庭别首先在中央的交椅上落座,其余诸位圣尊才纷纷依次坐下。
坐在离朔方这边最近的弥生尊就奇怪了,“哎?这不是萧策大皇子吗?”
温庭别悠然笑道:“他那是诓你们的,你们就真的信了。”
那一头的胧月尊不乐意了,向萧兰庸道:“萧皇帝,你们朔方还真是仗着近几年的崛起就越来越任性啊,大庭广众之下,可是没将本座与弥生尊、琼华尊三尊放在眼中啊。”
弥生清了清嗓子,“是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座见多了,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还这么坦然的,如今来看,当日所见,只怕皇子不是皇子,太子不是太子,这位国师大人也真是随机应变地很啊!”
朔方的皇室被如此不咸不淡地问责,场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紧张微妙。
虽然是四大王朝之一,又非大罪,单凭一两个圣尊不满,也不能将其如何,可毕竟欺瞒圣尊,是藐视了神都的权威,这便可大可小了。
对面的以清呷了一口茶,顺势补刀:“朔方的大国师,最擅的就是玩弄风云于股掌之间,诸位圣尊日理万机,关于这位奇人的许多轶事,怕是还不知道呢。”
萧兰庸见终于还是开罪了几位圣尊,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糊弄过去,求助地看向胜楚衣,“国师啊,快,你给几位圣尊解释一下。”
胜楚衣翩然重新落座,“几位圣尊只看到了我朔方的皇子们换了个位置,却不曾问这背后的因由。若大王朝,凡事岂有儿戏,若非不得已,本座又如何会出此下策!”
温庭别宽厚道:“如此说来,胜楚衣国师是意有所指了?”
胜楚衣端然正坐,侃侃而谈,“没错,储君乃国祚之本,自当以举国之力,小心加护,不可有丝毫闪失。吾王的御驾,在这一路上,由璇玑城至神都,途中可谓艰难坎坷,言辞不足以尽述,若不是几位皇子手足情深,互为掩护,只怕云极太子殿下,早就遭人毒手,这件事,诸位圣尊只需派人稍加查探,不消一时三刻,便可见分晓。”
说着,端了手中的茶盏,向以清的方向略略敬了一下。
温庭别也淡淡看向以清的方向,瞪了她一眼,不长进!
以清见胜楚衣风轻云淡地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立刻端了茶盏回敬,“如此说来,这云极太子还真是万众瞩目啊,人还没到神都,就已经被招呼上了。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如今既然已经平安入了神都,接下来,这朔方的黑马如何勇夺十尊黄金爵,本宫拭目以待。”
她将萧怜对萧兰庸的承诺在这样的场合有意无意地给扔了出来,当下满场一片唏嘘,谁敢夸下如此海口,一张嘴就是十尊黄金爵啊!
就算是千渊太子,上一次也只拿了到了九尊。
温庭别始终是心中向着自己的徒弟这边,便不动声色做了和事老,“好了,既然是情非得已,本无触犯之心,胧月你们几个啊,这件事,依本座看,就这么算了,若是再啰嗦个没完,可就错过了开场的吉时了。”
既然十二尊首座都已经开口了,胧月、弥生、琼华三人只得哼了一声了事。
——
那边场上鼓响,秋猎正式拉开了帷幕。
开场的第一个比试,便是争夺璃光女神头上花冠中的龙珠。
这本是图个热闹,讨个彩头的事儿,不关黄金爵的输赢,且只要是愿意参与,不论身份高低贵贱,皆可下场,于是一时之间,整个校场上便热闹喧天起来。
始终立在女神花冠之上的千渊,将月轮刀在手中挽了个花,从高处飞了下来,“女神龙珠,今日本宫志在必得,场上诸位,若是谁有兴趣一较高下,本宫愿意押上一尊黄金爵相陪!”
朔方这边,从大皇子到八皇子都还处于屁股隐隐作痛地阶段,此时下来,就是陪着走个过场,露个脸。
萧怜立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秦方东和萧洛两个马仔,带着一众皇亲国戚贵公子,属他们这边儿尤为红红艳艳、花花绿绿。
萧洛两眼一亮,“殿下,机会啊,第一尊黄金爵就这么送上门了!”
萧怜紧了紧护手,“千渊手底下抢东西,你当是抢小孩儿糖吃?”
刚好这时千渊的目光巡视到她这边,萧怜咧嘴一笑,“千渊殿下,三尊!”
千渊收了月轮刀,双手身后一背,“好啊,三尊。只是若是云极太子输了,拿什么赔?”
“我若输了,也赔给你三尊黄金爵便是!”
千渊清冷的眉眼竟然露出了一丝不屑,“那若是你连三尊都拿不到呢?”
两人各进一步,针锋相对,萧怜瞪眼,“那若是你连一尊都拿不到呢?”
千渊忽然神色一柔,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爱妃,肉偿!”
“滚!”
当下杀生链起,不宣而战!
两人交锋之间,同时跃向女神像。
下面萧洛见了,对身边儿的公子哥们大喊:“拦住千渊,掩护太子!”
于是呼啦啦,一大群花花绿绿地公子呐喊着冲了过去,顺着女神像的衣裙向上爬。
那边以清一声娇叱,对身后的五个皇子带着的牛鬼蛇神下令,“去,把萧怜给本宫拽下来!”
又是呼啦啦,一大群奇装异服之人冲了上去,各种各样的家伙事儿开始往萧怜身上招呼。
空桑国的小皇帝凤子炫一看,哇靠,这么热闹,上啊兄弟们!
小手一挥,空桑的人也全都冲了上去。
剩下的藏海国以及几十个小国上来凑热闹的,哪里还用等命令,也一时之间乌泱泱全都挤了上去。
女神像的衣裙角下,人挤人,人摞人,人踩人,忙不迭地把比人往下扯,把自己人往上送。
有功夫高的,踩着人头就一路飞跃了上去,可刚要趁着上面打得火热的两位不注意溜过去,捡个便宜,就顺势被月轮刀和杀生链给撸下去了。
萧怜此时的功力因着碧落丹的缘故,已是今非昔比。
而千渊还差了两日的人血没喝,始终与真正的实力差了那么一点点。
于是两人交锋之下,便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萧云极,士隔三日果然刮目相看!”
“日月笙,原来你就这么点能耐?本宫实在是高看了。”
两人从神像脚边打到腰间,又从腰间打到胸部,千渊一手抓住神像,一手月轮刀招呼过来。
萧怜闪身避开,笑道:“千渊,看你一本正经,原来是个色魔,你手里抓着什么?”
千渊只顾着对付她,一看自己的左手,正抓着女神的胸部凸起处,当下松手,人飞跃了出去,凌空飞旋一刀,刀光所及之处,下面跟着爬上来的人,不分敌友,全部哗啦啦惨叫着,五彩缤纷地掉了一地。
他一个分神,萧怜已经踩着神像的肩膀跃上了头顶,落入花冠之中,千渊一脚蹬落个刚刚好不容易爬上来的人,两个连环飞跃,扑了上去。
这时以清已经持剑立在了女神的左肩,萧洛和秦方东在兄弟们的掩护下勉强爬上了右肩,一面将下面陆续爬上来的人轰下去,一面口中骂道:“都给老子下去,我们爷的龙珠,也是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可觊觎的!”
等这边清理干净了,正好以清和跟上来的几个江湖客也清理干净了脚下的人,两边对视一眼,立刻开始顺着女神的耳朵比着赛的往头顶上爬。
萧洛的身手比起秦方东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平日里给萧怜办事也颇受器重,这会儿自然是要替主子卖命不遗余力。
他见以清那边爬的快,大力一跃,抓了女神一只眼眶,跳了过去,飞身将以清扑住,两个人直接从神像上掉了下去。
只听半空中以清一声惨叫,“你这个流氓!你们朔方,全是流氓!”
花冠之上,杀生链与月轮刀擦出一连串刺目的火花,短兵相接,铮铮作响。
两只风华绝代的身形如彩蝶穿花,在花冠上的花丛间上下翻飞。
校场四周,各国前来观战的贵女们已经尖叫成一团。
千渊太子翩若惊鸿,身法凌厉冷傲如一轮冷月。
云极太子矫若游龙,招招狠辣如一团烈火骄阳。
萧怜越是抢不到龙珠就越是发狠,手背上的血金钉一次快过一次,一次狠过一次往千渊脸上招呼。
她越是狠,千渊的眼睛便越是亮,刀下生风,将女神花冠上的鲜花摧折殆尽,再掀了漫天花雨。
三尊黄金爵,已是可定一国在秋猎中的成败,而谁占有的黄金爵越多,在未来的三年中,在神都就有更多的话语权。
上面龙争虎斗,水火不容之势,下面在座的高手比比皆是,一招一式都看在眼中,惊叹朔方何时出了云极太子这样的狠角色,竟然与千渊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萧兰庸本就不知萧怜功夫深浅,起初见她竟敢与千渊叫嚣,立时提了几分心肝,可又见她根本没有落败的迹象,心中稍稍宽慰,再后来两厢酣战良久,就又让人忐忑不安。
他在椅子上挪了挪,看向一旁的胜楚衣,发觉他的脸色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而且周身气息渐沉,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动,显然也是对这场毫无预兆的争斗没有十足的把握了。
“国师啊,你看怜儿他可有胜算?”
胜楚衣转而掩了满面的阴沉,向萧兰庸沉静一笑,“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必胜。”
三尊黄金爵,可是朔方三年前的全部收成,听了胜楚衣这样笃定,萧兰庸当下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里,“是啊,怜儿经过国师悉心教导,自是胜券在握。”
胜楚衣转而望着高高的女神花冠上萧怜的身影,“殿下的杀生链若是能避开些锋芒,以退为进,让过月轮刀的凌厉,以柔克刚,或许就多了几份胜算。”
他的声音不大,看似与萧兰庸品评闲聊,却字字句句落入萧怜耳中。
她立时手中招式一变,退了半分,果然趁着月轮刀逼近之时,反守为攻,绞了千渊的刀锋。
三招两式之后,高下立现,眼看千渊已经被她逼迫到花冠边缘,落败已是显而易见。
这时,温庭别随手端了茶盏,低头吹了吹本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
日月笙这个徒儿,伤势好的还真是快啊!
身边的紫殊圣尊叹道:“尊上,千渊殿下承您真传,为何今日似乎并未尽全力?”
温庭别脸上已有些挂不住,正好借机喝了一口凉茶,“笙儿有伤在身,又存了仁心,不过他若是能将反客为主,化虚为实,情形只怕会大有不同。”
他的话音方落,花冠上酣斗的千渊嘴角凉凉一挑,刀锋果然化虚为实,向萧怜下盘攻去。
那边胜楚衣也端了茶盏,“被敌人攻了下盘却一味避让,难道忘了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这边温庭别将茶盏一撂,“虚妄之刃,断他杀生链!”
胜楚衣:“绞魂杀,破他生门!”
温庭别缓缓起身,“超度,绝他后路!”
胜楚衣也立了起来,走出华盖,“菩提劫,杀他全家!”他最后四个字,说得声色俱沉,坐在一旁的萧兰庸就是一个哆嗦。
紫殊一听,这还了得!把全家都带上了,连忙站起身来断喝:“胜楚衣,大胆!两厢公平较量,点到为止,你居然说出杀人全家这样的狠话?”
胜楚衣不以为意,“紫殊圣尊有所不知,云极太子生性跳脱,放纵不羁,一条杀生链也是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武器,所以这功法招式,也多是本座与殿下平日里切磋较量时临时想出来的,有些招式,殿下顽皮,就随口取了名字,比如‘杀他全家’。”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紫殊,而是看向温庭别。
温庭别身为十二尊首座,顾全身份面子是首当其冲的要事,如今不便公然与某一王朝为敌,于是强压了恼怒,脸上重新挂上宽厚的笑容,“哈哈哈,朔方的云极太子果然是个有趣之人,胜楚衣,既然是孩子们较量高下,你我做长辈的也不便过多插手,来,还是请坐吧。”
他本是一番客气的话,虽然猜不透胜楚衣的年纪,可看他二十五六的青年人模样,又已做了七年国师,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便猜他该是与自己一样是驻颜有术,保持了年轻时的容貌而已。
而云极太子今年不过十七岁,这国师又是教导他功夫之人,情同师长,称一声长辈,该是合情合理
可胜楚衣却脸色一黑,你才长辈!本座哪里看起来像个长辈!本座除了床上图个乐子,从来都没想过当她的长辈!那是本座的小媳妇!
于是广袖一拂,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向场上又踏出一步,对着高出的萧怜喝到:“放下屠刀,就地活埋!”
这一声高喝,便是全场都听见了,花冠上相持不下的两个人也是一愣,都是些什么招数?
千渊戏谑冷冷道:“萧云极,你的套路,还真是诗情画意啊!”
“你管!”萧怜无奈,“放下屠刀”这一招,她的麒麟拳里倒是有的,可“就地活埋”这四个字,却是胜楚衣瞎编的!
他是恼她在上面与千渊纠缠太久,不耐烦了。
三尊黄金爵,兹事体大,千渊即便旁的事情再不屑与她相争,这件事却也不可能拱手相让,所以从头到尾,萧怜都没讨到半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