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翎殿出来,苍怜只觉得自己又被愚弄了一回。
怎么就轻易被皇后做下这个局给套住了。不过也无妨,就是请几个嬷嬷指点规矩罢了。明知道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谁敢这么不开眼,找她的不痛快。
但是心口闷闷的,就是让她不舒服。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娘娘,您看前头。”旌侨少不得提醒一句。
苍怜这时候才顾得上去看。原来是姿阳公主的辇车还没有走。并没有着急过去,反而是一步一步,故作优雅姿态的挪了过去。
直到走的很近,辇车的帘子才被掀开一角。
姿阳看着明艳动人的苍怜,唇角浮现一抹冷笑:“听闻本宫的夫君是死在你手上的?”
这一句话,便让苍怜明白了她此次入宫,真正的意图。“公主是哪里听来的闲话,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当初有人禀明本公主,夫君在外头养了外室。”姿阳喟叹了一声,语气里透着无奈:“本公主就很好奇,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掳走本公主夫君的心。原来竟然是你!”
“公主,您可不要听那些小人背后嚼舌根。如今臣妾是皇上的怜妃,臣妾的清白关系到皇上的声誉。至于是谁对额驸下了毒手,就有赖公主去查了。”苍怜微微勾唇:“方才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公主对此事可是一个字都没提,足见公主最知轻重。臣妾斗胆多说一句,此事到此为止是最好的。往后公主也不必再提。”
“你的意思,是本宫住如今已经身居宫外,再没有本事去理会后宫的事情了?”姿阳听了她这番话,不禁冷笑。“我方才不提,自然有我的道理。但你想让我不去追究,做梦!我的男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是手里,否则,谁要了他的命,我都会替他复仇。你当我这么喜欢个管宫里的闲事吗?我只是找个理由,让你难受罢了。”
话说完,她唇角微卷,露出得意的笑容。“走吧。”
帘子被搁下,辇车朝宫门的方向驶去。
旌侨额头上的冷汗有豆子那般大:“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姿阳公主还揣着复仇之恨,想必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究竟是谁给娘娘出的主意,让她入宫揭穿皇后娘娘的阴谋?此人分明是要加害于您。好阴毒的手段。”
“别说了。”苍怜的心口,像有虫子撕咬一样的难受。“今日与本宫为敌的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不管是皇后还是公主,谁拦着本宫扶摇直上,谁就得付出代价。走着瞧!”
内殿之中,青犁和冰凌赶紧重新替皇后更衣梳妆。两个人都担心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问皇后有没有受伤。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岑慕凝微微一笑:“这次出宫总算是有惊无险,还有别的收获。也庆幸我是去了,在皇上还没做出决定之前,尽最大努力扭转了局面……只是……”
“主子是否生娘娘的气了?”青犁不放心的问。
“自然是生气的。”岑慕凝轻叹了一声:“不过这次的事情,也让我明白……即便如皇上这般睿智决绝,操控天下之人,也有无法掩饰的软肋,可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我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总是无法放下那些和我休息相关的人与事。”
“人自然是有弱点的。”冰凌连忙道:“娘娘就是因为心中有善,才不屑去做那些腌臜的事。也会怀着善念去治理后宫,为皇上分忧。这不是极好的吗?怎么说也是无可厚非。”
“到我有一日,偏要逆天而行,做出让皇上无法纵容之事又如何?。”岑慕凝对上冰凌的眼睛,问:“皇上弹压我,必然是依照我的弱点对症下药。”
“娘娘,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青犁一脸迷茫:“皇上现在的确是被奸人蒙蔽,觉得她是个好人。但总有一天,皇上会如您这般,看清楚她嘴脸,到时候非但不会觉得您错,反而会帮着您处置仇人。奴婢相信,结局一定是这个样子。”
“但愿吧。”岑慕凝喝了一盏热茶,身上舒服了许多。“这几日奔波,多亏了殷离护送周到。若不是姿阳公主忽然造访,打乱了计划,本来是想让你出宫送他一程,也好说说话的。但外头战事吃紧,他也耽误不得,就先走了。”
“无妨的。”青犁微微一笑:“奴婢知道他惦记我就好。”
“自然是惦记你的。”岑慕凝把殷离给她的信笺拿来:“回头自己慢慢瞧。”
“多谢皇后娘娘。”青犁脸上一热,害羞道:“奴婢去给您斟茶。”
端了茶来,青犁恢复了如常的脸色:“这回怜妃连同姿阳公主擅闯凤翎殿,娘娘只是作罢。姿阳公主也不过是找些嬷嬷来教导怜妃,真是便宜她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的事。”冰凌却心里有数。
“冰凌姐另有看法?”青犁有些疑惑的问。
“废帝母子从前最是宠爱这姿阳公主。姿阳公主那时候的风光,简直比废帝的皇后更甚。那些嬷嬷,她如今能用,必然是忠心于她们的旧奴。”冰凌略微一想,继续道:“褚少将军,姿阳公主的额驸是死在怜妃手里,这个消息恐怕早就不胫而走,传到公主耳朵里。即便是皇上用了些手段,对外美化此事,也做出遮掩,但只怕公主根本就不会信。她入宫,看似是来逼迫皇后娘娘,但从头到尾,也没做什么荒唐的事情,反倒是纵着怜妃一路进来。若皇后娘娘真的不在宫中,公主也会掩饰过去,只是怜妃就不会那么走运了。”
“我懂了。”青犁眼底闪过一丝光彩:“恪纯公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显然是为替夫报仇,才入宫的。”
岑慕凝没有吭声,褚培源没死的事情,她暂时还不想揭穿。一则关系到外头的战事,二则,也是她的私心。将来褚家难免被处置,能保全一个算一个。”
“皇后娘娘……”明清气喘吁吁的进来,径直跪在了皇后面前。
这时候,冰凌才替皇后簪上了发钗,见他冒冒失失的进来,不免生气。
“皇后娘娘未曾恩准,你怎么冒冒失失自己就闯进来了?难不成也学会了怜妃那一套?”
“奴才该死。”明清重重的叩头,声音都在颤抖:“皇后娘娘恕罪……实在是副院判的让人送了消息来,说……说护国公怕是不行了。请皇后娘娘去见上一面。”
“什么。”岑慕凝的心突突的跳着,脸色一晃就苍白起来。
“冰凌,赶紧去备车。”岑慕凝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亏的是被青犁给扶住了。
“皇后娘娘您别急,未必呢。奴婢这就去叫胡神医同往。说不定有转机呢。”青犁赶紧宽慰。
“也好。”岑慕凝心里很乱。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从前随母亲回府,外祖父外祖母的百般呵护。外祖母在母亲离世之后,不久便生了重病,还不到一年就离开了。
眼下,怕是连外祖父都留不住了。这种恐惧,从心里蔓延至全身,特别特别的无助。
“皇后娘娘。”赫连迎在府门外,一脸的急切:“微臣领您进去。”
白硕也跟着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随他们急急进入后殿内室。后殿里,跪满了褚府的人。女眷们嘤嘤的哭泣声,如热油灼心般难受。
“你们哭什么?”岑慕凝不悦的说:“还不闭嘴。”
一时间外头静了下来,她这才继续往里走。
房中床边,是两位褚家被调回的少将军陪着。也都是岑慕凝的表兄弟。
“外祖父。”岑慕凝顾不得与他们说话,径直走到床边,握住了护国公颤抖的手。“慕凝不孝,慕凝来迟了。”
“好孩子……”护国公艰难的说出这三个字,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发不出声音。
“我想陪外祖父说说话。”岑慕凝对冰凌使了个眼色。
“是。”冰凌随即将房里的人都请了出去,和青犁一道将房门关好。
“外祖父,慕凝已经解决了这件事。”岑慕凝握着他的手,潸然泪下:“中南,只要舅父替皇上攻下中南,兵不厌诈,这便是皇上与褚家君臣联手的好谋算。”
“当……当真?”护国公虚弱的声音,好似还没送进岑慕凝的耳朵里,就被吹散。
“当真。”岑慕凝用力的点头:“慕凝尽了最大的努力,绝不让褚家有任何闪失。”
“委屈你了……”护国公往枕头下摸。
岑慕凝赶紧替他伸手,摸出了一块玉佩。她认得,这玉佩是她和母亲亲手雕刻,赠予祖父贺寿的寿礼。
“外祖父……愧对你们母女……”
“并没有。”岑慕凝把玉佩放在他的手心里,泪落如雨:“是慕凝不好,没能在您身边尽一日孝,但请外祖父宽心,只要慕凝在,褚家一定不会有事。还有一件事,外祖父,我见过培源表哥了,他为人所救,安然无恙,如今也在战场上随舅父为朝廷效命,以抵偿过失。”
护国公瞳孔里的光彩忽然亮起来,他笑着点头:“好,好,好……”
三声过后,握在他手里的玉佩倏然掉在床边。
“外祖父……”任凭岑慕凝再怎么唤,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胡神医,胡神医……”
白硕一直就在门外,从赫连那得知护国公的病情,便知道没有转机,所以就没进来。直到岑慕凝这般的叫嚷,他才硬着头皮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