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茵纠结于孩子的去与留,在她离开吻牌公司以后,吻牌面临一场运营机制的重大转变。作为小职员,江枫也听闻公司要成立一个企业改制办公室,该部门重要职能之一,就是负责向全体员工募集资金。这对于本来就经济紧张的小俩口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一年八月,唐州掀起了国有控股中小型企业彻底转型的浪潮。罗建业号召吻牌食品公司全员参股,一面,自己八方拆借,共筹措一千五百万资金,买下了吻牌公司70%的国有股份,剩下的股份,由公司员工集资购得。自此,吻牌公司脱胎换骨为私有企业,而罗建业占股最大,成为真正意义的老板。
企业性质的转变激发了罗建业的昂扬斗志。通过这次改制,政府部门以指导工作为由频频行政干预企业的现象明显减少许多,这样,罗建业就可以起锚扬帆放开手脚发展事业了。
谭雁龄不希望看到沉重的债务压弯了罗建业的脊梁,就把她不多的积蓄拿了出来,大概有十几万吧,说要借给罗建业,罗建业多会有多会还她,没有就算了。
很明显,她是想把那些钱送给罗建业的,结果,被罗建业拒绝了。不要问为什么,这是一个男人对生命里那个最重要的女人的珍视与爱。
谭雁龄争执不过,只得作罢,她知道罗建业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
她也知道罗建业一直渴望企业重新洗牌,现在,罗建业真然成为私企老板了,这位谭大美女就以深情一吻表达着衷心祝贺。然而,罗建业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像神箭化工这种高污染企业,又有一批搬迁到了青屏,青屏这片原本光洁健旺的肌肤又要多害几处痈疽了。这些,无不引起他的殷忧,他担心有朝一日吻牌公司的产品质量会葬送在这些污染企业的毒烟坏水之中。
罗建业并非杞人忧天。这一日,逯敏雅给神箭化工公司老板殷波澜打去电话,说道:“那个被你开除的范小桨又四处宣扬,说神箭化工公司往地层排工业废水。故意破坏环境罪,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殷波澜正在北京拜门子跑农药产品登记证,一听这话,忙说道:“花点钱堵住他的嘴不就得了?这些乡巴佬非常容易对付,无非想伸手讨钱。”
逯敏雅说道:“我安排人去打发了,可是,那臭小子好像很渴,他嫌少,不同意。”
殷波澜问:“他要多少?”
逯敏雅说:“一张嘴,他要五十万。”
“去他妈的!”殷波澜一听,怒聚眉宇,接着说道:“你放话给他,如果他再瞎嚷嚷,你就找人把他做掉,到时候,出事情我殷波澜一个人兜着,我就不相信治不服一个土包子。”
这话真大,也不怕老天打雷劈死他。
这殷波澜何许人也?神箭化工公司又是什么鬼?
殷波澜的神箭化工公司以生产三氟氯氰菊酯和马拉硫磷为主,规模不大却是臭名昭著,在沿海城市碧波市是个响当当的污染企业。当年,他铺设一条秘密地下管道,将公司工业废水直接排放到海里,曾惹火当地渔民,那些渔民多次联名举报,后又闹到省里,反正动静不小。
后来,随着碧波市申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遗产和申请国家级生态旅游城市排上日程,神箭化工公司等一批高污染企业被勒令关停了,并被限令年内必须从碧波市消失。恰好那时蒋耕耘紧锣密鼓搞“招商引资”,神箭化工公司的前景柳暗花明,殷波澜的运势也是峰回路转。通过青屏招商局外聘的业务经理逯敏雅牵线搭桥,他最终与蒋耕耘、常居安达成共识,将神箭化工公司生产厂区搬到了青屏。
像殷波澜这样一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人物,连畜生都不如,指望他在青屏做个大写的人,合法守规经营,按常理出牌,这可能吗?
殷波澜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当初,在做搬迁前期工作时,他眼里只有蒋耕耘和常居安,一直忽视一个人,那就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魏奇菲,其中有一项重要职能,安全环保,也属于魏副市长管辖的权利范围。
这个错误,起自殷波澜对青屏官场的低估,他总认为青屏像他原来常打交道的碧波市那样等级分明,蒋耕耘绝对权力,常居安等而下之,却是行政正职。魏奇菲只是个副职,凭靠权力的力量,常居安单手就能将魏奇菲压在五指山下,更不用搬来蒋耕耘了。殷波澜只顾巴结蒋耕耘与常居安,却不料魏奇菲的能量足够强大,可能蒋、常二人有小辫子在他手里攥着吧,这位老兄浑然不惧单刀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