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肖副处长是个35岁左右的平头男,看到顾骜时的第一眼,也是受到了莫大的视觉冲击。
本以为35岁混到正处级待遇的副处长,已经算仕途飞黄腾达了,结果对面这家伙比他年轻一半。
“肖哥好,我顾骜,以后多多关照。”顾骜主动跟对方握手,然后在桌上散了一盒五支装的“白毛女”雪茄。
“小顾是吧,啧啧,真年轻。我叫肖正,不用客气。”肖副处长说着,主动撮起两根雪茄,摸出火来,给自己和顾骜各自点上,
“许处长正在开会,一会儿下午会给处里大伙儿转达会议精神,到时候会正式给大家介绍你的。处里人不多,总共三个科,十几个人而已。
听说,你原先是跟着*副主任、还有‘机电和科技产业对外合作办公室’的包处长混的吧?你的几幢功劳,我也都有隐约听说。”
(注:大家不要小看“机科办”,虽然后缀只是个办公室,但人家是司局级的。而且正是去年改制时,由一机部到N机部等一堆工业部的“外事局”合并而成。
包括突破巴桶灰区封锁这种不能说的任务,也要这个办公室参与。在中央,有很多顶着办公室名义、但其实级别高得吓人的单位。)
“不敢当,适逢其会而已。”顾骜连忙谦虚。
肖正笑着调侃:“实话实说,老包比许处长有前途,他是一两年里又要高升的人。不过,你刚毕业,机科办那边又腾不出位置来,所以先给你到这儿过过桥。
我也知道你不会待久的,只要你立功,随时都能调走。就算不立功,最多熬半年考察期、有点苦劳,也会给你平调的。”
顾骜虚心请教:“愿闻其详。”
肖正挥了一下雪茄,示意道:“台港澳司,年初的时候只叫港澳司,当时形势还不明朗,国家也不敢提引进台资。所以台资处是四季度刚刚设立的,所有人都是凭空抽来的,空缺多得是。
机科办那边都是成熟业务,一个萝卜一个坑,凭空加个副处长,难度可就大了。人家那边也都干得好好的没犯错,直接调到台资处来给你新人腾位置,多得罪人。等你也是副处长坐稳了,平着对调,看起来就不扎眼了嘛。”
顾骜恍然大悟,看来他的考察期,就要在台资处度过了。一切只能怪官场规矩。
开放初期,大陆对外部资本的利用,也是分阶段落地的,港资和日资是最早的,因为完全没有政策风险障碍,对方也愿意来。
早期去特区投钱的,也基本上都是香江富豪。而台资就涉及到79年1月刚刚中美正式建交后、美台断交带来的低谷期,连续好几年湾湾人闭关自守。
82年后,随着廖主任的接触,局势有所松动,但台资也不想去已经被港资盘踞成主场的深市特区乃至珠三角。
历史上一直到84年,邓伟人公开表示“深市的经验证明,搞特区的决定是正确的”之后,内地第二批开放城市名单公布。而后,台资集中挑选了姑苏这个开放前沿,开始海量涌入长三角。
后来国内30年的“百强县经济榜单”上,姑苏下辖的县级市坤山之所以蝉联榜首,就是因为那里是台资集中宣泄的突破口。
可以说,珠三角是港资的后方大本营,而长三角才是台资的大本营。
“被安排到这么一个单位来,想要立功倒是有点麻烦了,这两年台资根本不可能引进成功呐,只能做点事务性工作了……
眼下对于台商来说,来大陆投资几乎就等同于在对岸被认定为‘叛变’,风险太大了。除非有极大的诱惑,让他愿意抛弃在湾湾的事业根基,投资后举家迁移到香江,否则根本不可能来大陆的……”
顾骜琢磨着自己短期内的工作,不由有点放弃。
算了,没机会就混日子吧。
磨个半年洋工,勤勤恳恳做点基础的事务性工作。等考察期一过、待遇实锤转正。
甚至到时候自己再申请停薪留职去读博士,也没什么——以应届生直接去读博士,和已经坐实了县处级待遇的副处长、然后去读博士,效果和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骜如是盘算着,花了半天时间跟同事们稍微处了一下人际关系。又跟肖正去机关食堂一起吃了午饭,就等下午许处长传达委里的会议精神。
肖正跟他关系还行,或许是因为对方知道顾骜不会在这个处里长期待下去,将来肯定是他肖正接许处长的班——
如今刚成立的台资处,就只有肖正和顾骜两个副处长,在一个副处长注定要过过桥就调走的情况下,另一个副处长将来接正处长的班也就笃定得多。
就算顾骜走后再来了副处长,或者从科长里提拔一个副处长上来,与肖正的资历差距也比正常情况更大。
没有了利益冲突,同事关系自然容易处理。
午后,许处长回来了,跟顾骜和颜悦色地交代了一些近期的工作重点,让他慢慢熟悉起来。一开始许处长还怕顾骜少年得志,会比较激进,后来看顾骜挺耐得住性子,并没有想急于立功,许处长也就放心了。
死气沉沉的机关生活,很快就过去了一周,顾骜看起来是那么的人畜无害。
唯一让人颇有微词的是,顾骜办公室里的电话,国际长途费总是特别高,不知道每天还在私下里密谋些什么。
不过,既然是在外资委各种单位工作,为了招商引资多打点儿电话,也算不上什么错误。其他人只是想打都没有什么海外关系可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