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乾走后，又有老者从祭台上走了下来，他与方才和黎乾说话的那老者对视一眼，相视轻叹不已。

黎乾脸色阴沉地往他的寝殿走去，途中遇见了一名在宫殿群中伺候的侍女，他随口说道：“叫奚怜来见本尊。”

那侍女应了一声，转身匆匆走了。

翼尊殿。

黎乾斜倚在高台宽阔的座椅上闭目等待，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殿中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并且极度缓慢，听来大是有些犹豫和惧怕的意味。

奚怜像是仔细打扮过了，穿的一身衣衫格外清凉，露出了大片大片的雪色肌肤。她的双眉精心画过，脸上涂了胭脂，看上去异常红润，一张樱桃小口点了唇脂，嫣红动人。她的一头黑发束成复杂的发髻，发髻上戴满了珠钗首饰，每走一步便叮当作响。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抬头小心地觑着黎乾的神情。

因为胭脂遮盖的缘故，所以看不出她的脸色极度苍白，但是她眸中的惧意非常明显，半点都遮掩不住。

奚怜缓步来到台阶前，乖巧跪下，柔柔道：“妾身见过尊上，尊上万安。”

“来了。”黎乾并未睁开眼睛，他的唇边牵起一抹冷笑，淡淡道：“听说你怀孕了？”

奚怜身子一抖，脸上的惊惧神色越发的明显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颤声答道：“……是。”

黎乾睁开眼睛坐直身子，他将左手肘支在膝上，身子前倾，邪笑道：“怎么你怀孕了这样的事情不告诉本尊，反倒先告诉族老呢？”

奚怜的额上有细密的冷汗冒出来，汇聚在一起流下，将她脸上的脂粉冲出了一道浅浅的印迹。她抬头看着黎乾阴冷的目光和淡漠的脸色，心中的惧怕、哀伤、不甘、痛恨等等等等诸般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她绝望。终于，在黎乾冷漠目光的注视下，奚怜绝望了，她的身子软倒在地，以手支撑着地面，哀求道：“尊上，妾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求你了，尊上，让我留下他……”

黎乾冷冷一笑，他的脸色没有半点松动，淡漠道：“奚怜，你跟着本尊多年，本尊也并非不讲半点情意的。本尊给你的药你屡次不吃，这次又怀孕了，但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的上半身又往前倾了倾，神色冷漠，淡淡道：“否则你别怪本尊容不下你。”

两行泪水无声滑落，心中的不甘和愤恨使得奚怜近乎崩溃，她脑子一热，哭喊道：“尊上，这个孩子不止是妾的孩子，他还是尊上的骨血呀！尊上为何就是容不下他，为何就是容不下妾的孩子？！”

奚怜神色哀伤，滚滚热泪将她脸上的妆弄花，红红绿绿的看上去好不狼狈。但她全然不顾这些，声音尖利，哭喊道：“多年以来，妾的两个孩子被妾亲手杀死，尊上永远都不会明白那样的痛苦，身体上的痛远远及不上心痛！那是我的孩子，他们在我的肚子里却活不过三个月！”

黎乾淡漠地看着奚怜疯狂的模样，冷冷道：“那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求本尊，爬上本尊的床的！本尊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不会容你生子，也赐给你药了，是你自己不吃，是你自找的痛苦！”

心中的剧痛和愤恨扭曲了奚怜漂亮的小脸，也使得她看起来有些狰狞，全然没有半点往日的柔媚模样。她的双眼赤红，尖声道：“柳灵瑛！都是柳灵瑛！都是她害我变成这个样子的！若不是她的出现，尊上原本喜欢的应该是我！都是她！还有她的孩子，若非黎墨霖，尊上怎会容不下我的孩子？！”

“就算是黎墨霖现在已经是一个半废人了，尊上仍旧容不下我的孩子！”

黎乾双眸一寒，他的脸色越发阴冷，声音冰寒，连声问道：“柳灵瑛？黎墨霖？半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