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家宅邸的后院,笼罩在黑袍下的鬼王掀开了自己身上的遮蔽物,露出的是如同枯树一般的躯干还有烂泥般的四肢。
而那黑色的袍子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单单用眼去看,都感觉异常邪恶的铭文,那种扭曲的蝌蚪文是古老的巫祭所掌握的驱使鬼物的法术,原始但却有效。
死亡的烙印使它能驱使百鬼,但也腐蚀了它的身体,它所经过的地面遍布着焦黑色的脚印还有脓水,它不是鬼,而是一个邪修。
“放开他吧。”
嘶哑的声音响起。
那丑陋老妪松开了拖着耳衣领的枯瘦爪子,像一个忠诚的老仆,默默退到了一旁,而从房间内,一个头颅开裂,露出里面脑浆的恶鬼用半截血淋淋的膝盖在地上拖行着,它的手中捏着昏睡少女的脖颈,像捏着一只小鸡仔一样,少女已经昏迷了,白皙的脸蛋上沾满了恶鬼手上的污血。
“耳,醒来!”
话音刚落,耳原本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随后才是那一个个如同地狱魔鬼一样的恐怖身影。
他的上下牙磕磕碰碰,恐惧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怪物?没错。”黑袍鬼王冷笑道,“可为了复仇,哪怕变成怪物也是值得的吧,你认为呢?耳,我曾经最骄傲的弟子。”
耳浑身一震,越看他那腐烂的面孔越感觉眼熟。
“你是......”
“黑鹿师傅!”
他瞪大了眼睛,黑鹿师傅是整个部族里最厉害的狩猎大师,他仍旧清晰记得当初那个爱喝酒,爱骂人,但非常开朗俊俏的师傅,跟现在的形象怎么也对不上号。
他也不知该惊喜还是惊恐,低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黑袍鬼王道:“当初包括程国人在内的那些夏人,出动了上千人进攻我们的部族,这些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亲眼看着亲人们被屠杀,祖灵被两个练气士用金色的钉子钉死在树上......”
“那些夏国人太强大了,他们的铠甲和兵器都比我们更坚固,更锋利,所以哪怕是我,在射杀了一个夏国将领后,便被一个练气士的法器砸碎了头颅。”
“我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那一幕,你们被抓走,变卖为奴,所有族人们的尸体都被架起的火堆炙烤着。”
“或许是为了警示反抗者,我被他们用木楔钉在了祖灵的身边,渐渐腐烂......”
“或许是为了折磨我,夏国练气士用了某种法术,禁锢了我的灵魂,我仍旧能听到看到眼前的一切,就当我以为这样受尽屈辱与苦难的日子将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死去的祖灵复苏了......”
耳默默地听着这个故事,那些曾经发生的对他宛如噩梦一般的日子再度浮现,他握紧了拳头,那些曾经被他埋在心底的仇恨迅速取燎原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但很快我就发现祖灵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志,它的灵魂已经泯灭,只剩下了一层干枯的皮——而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这层皮所赐。”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袍。
“那是修行邪恶法术的秘典,它本身就承载着古老群山中的死亡力量,这种力量令人恐惧,像极了九黎部族传说中的邪恶,但我已经失去一切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就这样,我在它的呼唤声中,尸体和它融为了一体,并成功复生。”
“我不知道当初祖灵为什么没有修行这上面的法术,或许是因为仁慈,或许是怕堕入黑暗,变成我如今的模样,但假如它拥有这样的力量,我们的部落也就不会灭绝。”
黑袍鬼王说了很多,像是很多年没有说话,憋满了心事。
“耳,我通过血脉的牵连,找到了你,你已经是我唯一的族人了。”
耳悲伤了一会儿,突然惊喜道:“黑鹿师傅,你会带我离开这里对吧?”
黑袍鬼王点头道:“当然,一切都结束了,施暴者已经付出代价。”
“当初我教授了你在森林里追猎的本事,但我不会教授你驾驭鬼物的本事,这种力量的代价太可怕了,我不希望你也活成我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是,要活在这世上,没有力量可不行,我会为你取来练气士的修炼法诀,但这之后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耳连忙点头。
“我在你的脑海中看到了......你喜欢这个女人对吧,那就带她走,回到祖地,将部族的血脉继续传承下去吧。”
“黑鹿师傅......”他张了张嘴,内心的欢喜简直要冲出心脏。
他伸出手,第一次摸到了那仿佛绸缎一般的脸蛋,有些恍如隔梦般的错觉。
真滑啊……
“嗯。”黑袍鬼王的声音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和蔼,“而我会保护你,直到你能独当一面,我才会安心沉睡,接受死亡的命运。”
“可我觉得现在你就该下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