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重生此刻手中捏着一根鞭子,朝小猴子之间的空地上抽得噼啪作响,猴子龇牙咧嘴的试图作出反抗,只是依然被训猴人候重生吓得不轻,闪躲着瘦瘦的身子,不断的朝周围围观的人群投过去求助的凄惨眼神,就在此时,一把朴刀从人缝里被扔了出来,这只猴子似乎还挺识货,二话不说便过去将那把份量似乎要轻上一些对它来说刚好合适的朴刀抓在了手中,双方之间的强弱态势立马发生了急遽的转变,信心何止增加了数倍的小猴子兀自直立着身形,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猴狲,朝候重生扑了过来,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刚刚看着候重生不停的对着小猴子指手画脚,没个好脸色,并逼迫可怜的小猴子做翻腾,攀爬,跳跃等各种它不愿意做的事情,人群里好些百姓替小猴子忿忿不平,被外围的官兵挡着,他们才敢上去,此刻看见场面上一下子主客对换,候重生被捏着朴刀的小猴子追得落荒而逃,人群一下子被逗乐了,四下除了咯咯咯的笑声,甚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呼哨声,觉得这个虐待小猴子的衙内此刻完全是咎由自取。
候重生自从在那片林子中和罗平阳那队人马一起将设伏的那些匪人赶杀得差不多之后,原本跟着候重生的那批猴子数量也从三停只剩下了一停,看着那些要么被箭射穿,要么被刀剑斫断身子身首异处的猴子尸身,候重生几乎哭得昏死过去,他早已经将这些曾经和他生死相依的猴群当成了自己在世上的亲人。
林子的边缘处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多了一个大土包,生还的猴子围蹲在那个土包周围,有些不停的伸出爪子刨那堆光溜溜没有任何杂草的新土,有些生气的则捡起地上的小石头扔罗平阳这些人,因为它们昨天亲眼看见自己的同类被这些人埋在了眼前这片土下面,这些也许不怎么聪明的猴子自然把罗平阳这些人当成了杀死这些同类的元凶。
“重生,不如趁这个机会,你就和他们道个别吧,让它们以后从此就待在这片林子里吧,这里才是他们的家。我们前面的路将会危险重重,甚至可能一去不复返,你不想以后再哭鼻子,不如现在就和他们作一次道别。”看着猴群和罗平阳这些人之间的矛盾似乎已经不可调和,原本只是在旁边观望的猴子几乎都加入了朝他们扔石头的行动中,生怕这些猴子手中扔出的石子误伤了候重生,罗平阳将候重生扯到了自己背后,急忙建议道。
“平阳叔,难道就没其它的法子了?把它们留下,我怕它们会饿肚子,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
“这怎么能行,吴大哥说了,必须把你带回去,你一个孩子怎么能一直待在这深山老林中,如果没遇到我们,那另当别论,既然我们有缘遇到了,就不能放任不管,你还小,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总得学一身本领,将来无论走到哪,不至于饿肚子,你再想啊,等你长大了,总得娶一个女人当老婆,和这些猴子一辈子混在一起,你难道将来想找个猴子当媳妇?”罗平阳说完,周围的人笑成了一片,候重生小脸涨得通红,这些日子和罗平阳在一起,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的本领,对于罗平阳甚至产生了一种无形的依恋,罗平阳这么说完,其实他心里早有了九分离开的打算,只是看着眼前这些前途未卜的猴子,他的内心还在兀自作着挣扎。
罗平阳又道:“傻孩子,知道吗?这些猴子因为有你的加入,我敢这么说,他们一定比以前变懒了,你这个猴头军师虽然带着它们没做什么正经事,至少让它们不再为口中的吃食发愁。你如果将它们留在这片林子里,周围的环境自然会重新造就他们求生的本能,吴大哥曾经说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者始终会被强者淘汰,如果它们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它们又怎么在崇山密林中占有一席之地,那猴群是不是就会永远从我们的眼前消失掉?别绷着个脸了,天塌下来,它们头上还不是有这片林子吗,它们没了你啊,绝对能活得比你和它们在一起的时候要好,至少它们变成了一只只勤快的猴子,我现在都能想象出他们在林子里扯着挂在树上的那些蔓藤荡来荡去的快活样子,它们和你候重生一样,是一群永远打不败的灵猴,等我们下次再回到这里,说不定会有一大帮猴子在这里欢迎我们呢。”
正如罗平阳所说的那样,当他们离开林子越来越远的时候,原本所剩不多的猴群最终停在了那片它们熟悉的林子的边缘,对于阔野中的平原,这些不知所措的猴子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恐惧,它们甚至咿咿呀呀,手足舞蹈的向候重生频频招手,希望他能重新回到它们的身边去,回到那片林子中的家去。而那只候重生亲眼看着长大,聪明伶俐的小猴子,则一直坐在候重生肩上,和候重生形影不离,似乎它打定了主意,候重生走到哪,它就跟到哪里去,无论刀山火海,无论天涯海角。候重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把这些猴子带到城里去过好日子显得有些自私了,这些猴子千百年来形成的习惯,不会因为它们和候重生之间这几年缔结成的一种感情有所改变。看着逐渐远去的候重生、罗平阳等人,这些放归山林的猴群在林子周围的土坡间徘徊,树杈间观望了一阵,似乎看不见候重生和小猴子和它们再次生活在一起的希望,最终一个个钻入林子中消失不见了,并没有候重生料想的那样---这些猴群最终不忍心和候重生分别,他们从林子边缘处飞奔出来,依次钻入他的怀中,以他们独特的方式亲密的打着招呼,然后钻入一辆板车中乐悠悠的进城过好日子。候重生在那一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是自己抛弃了那些猴子,还是那些猴子抛弃了它和小猴子,等到很多年后,他才逐渐明白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里面的道理,只有强者,才配活在这狼虎一般的世界上,无论是在林子里还是在平原上。
此刻被人群围观在中间,狡猾无比的候重生正带着那只拿刀的猴子绕着敞地上一棵大柏树兜圈子,候重生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猴子腿部的肌肉并不发达,它们直立行走并不方便,也不耐久,候重生为了锻炼小猴子直立行走的能力,每天都会牵着它的手臂在院子中转上一圈,连日的训练,小猴子的直立行走已经好上了一大截,只不过相比较身形灵活的候重生,跟在候重生背后的这只舞着朴刀的小猴子在跟着他转了两圈半后,最终败下阵来,腿部体力不支的小猴子最终气疯了般将手中那把累赘朴刀扔出去好远,前臂着地,泼风一般的追了上去。原本气喘吁吁的候重生看见背后的小猴子居然赤手空拳的追了上来,干脆不跑了,从腰上解下那根鞭子,不怀好意的朝不知所措的小猴子慢慢靠了过来。此刻那爿酒肆靠外的一副座头的外围处斜靠着一根木棒,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小猴子二话不说跑过去抄到了手中,只是那根木棒似乎对它来说略显吃力,它双手交叉舞了两个大圈,便停了下来,在原地喘着粗气,面红脖子粗的。一旁的候重生立马发出一声奸笑,挥着手中的鞭子便朝猴子手中的那根木棒卷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众人觉得小猴子就要失去与候重生对抗的唯一势均力敌的那根木棒时,小猴子突然把手中的木棒往前支了半个身位,腿下一使力,整个身子突然借着木棒的力道腾空而起,猛的朝自己狞笑着冲过来的候重生的头顶冲了过去,接着候重生头顶整个被一个毛绒绒,肉茸茸的身子罩住,失去视野的候重生被脚下那根木棒一拌,整个身子栽倒在地,这一局人猴大战,最终以猴子的机敏而获胜,看着地上灰头土脸的候重生,小猴子跳到旁边一只马的马背上龇牙咧嘴的笑个不停,并拍着双手朝周围讨要掌声。
就在小猴子得意忘形把后背在马背上露出来的时候,候重生拾起那根木棒突然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他风飕飕的挥舞着手中的那根木棒便朝毫无防备的那个小猴子的后背挥了过去,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惊呼声。就在此刻,一道人影从人群中飞了出来,一脚朝候重生那根木棒踢了过去。而就在此时,场面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也许是场上的这位衙内被冷不防窜出来的这人似乎还不错的身手所吓,也许他本身就没想过报复这只猴子,候重生手中的那根大棒突然定格在了小猴子背后的一尺之地,那只小猴子借着候重生支出来的木棒,早已窜到了候重生肩膀上,在他头上搜寻着虱子。
梁红英发觉此刻似乎误会了这个耍猴人,自始至终,这只猴子好像没吃任何的亏,反而是这个衙内整个过程被弄得狼狈不堪的,觉得情形没对的她在半空中身子一扭,顺势在旁边的马背上一点,身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当她站定时,她感觉头顶下了一阵铜钱雨,原来此刻一猴一人频频像围观的百姓打躬作揖,一副向众人讨要钱财的模样,梁红英这才明白过来,刚刚这一猴一人原来变着戏法而逗大伙开心呢。这场戏剧性的猴戏,居然暂时消除了他们对吴檗的恶感,只是当吃得面红耳热的吴檗踉踉跄跄的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原本看着热闹的百姓立马像见了鬼一般向周围四散逃了开去,只剩下此刻被几个虞候持刀喝剑围在中间,眼神冰冷的梁红英。
一道风一样的身影朝吴檗扑了过去,兴致勃勃的对来人喊道:“爹,你刚刚错过了最精彩的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