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事在人为,纸上看似空文,但是在不同人的手里,它却有不同的用处和发挥。这也正是张仪急着与昭阳签署这个合约的用意,这就相当于是他的通行证。
可惜昭阳等人都不明其中的道理,只是一味地想着其中的具体内容。当然这也是倨傲高贵、因循守旧者共同的毛病,不免疏忽、怠慢,不加深思。
张仪又与景池寒暄了几句,两个人约定好了后天早晨辰时在郢都的北门会齐,一同出发前往渑池的楚军大营去传令。
张仪谢过了景池,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叫来了郑成,问起了是否已派人回国传信儿,郑成点头称是。张仪又布置他第二天就派出二十人的一队军士,护送嬴晗回秦,取道武关,直驱咸阳。
张仪自己在第二天又抽空去了自己曾经被困的那间客栈,进到了曾经卧床很久的那间客房,他发觉过去躺过好长时间的床榻仍然在那里,他不由得就回想起了妻子姚玥与自己在郢都的不堪回首的过往。
那时的困顿、苦闷,以及难以消泯的仇恨,一一涌上了心头。物件依旧,而人已变换,他感概系之,不禁潸然泪下。张仪在心底再次问自己:“我还要不要报仇雪恨?”他发觉自己依然是难以说服自己不去报仇,只是如若报仇,这次郢都之行显然还不是合适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会有更有利的时机。
张仪又转过了街角,找到了曾在自己最凄惨的时候,给自己治伤的郎中宋婴。宋婴见到身着光鲜的张仪,一下子没有认出他来,张仪向他描述了那时的场景,宋婴才想了起来。
宋婴更是吃惊不已,他问起了张仪的近况,当得知张仪已经是秦国的堂堂丞相时,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料到张先生竟然能有这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婴又问道:“张夫人还好吧?你的那个妻子可真是一个难干的夫人,若不是她背着你来到这里,又苦苦哀求于我,只怕张先生一旦耽误了治疗,伤势就难以挽回了。”
宋婴一口一个“张先生”,却不尊称张仪为“丞相”,张仪当然也听着觉得别扭。因为自从他当上了秦国丞相以来,几乎人人都是以丞相官职来尊称于他,今天在郎中宋婴这里,又恢复到了旧日的称呼,他不异样才怪。
但是,张仪很快就想通了,他觉得宋婴是一个专心于治病疗伤的医者,在他的眼里只有病情轻重之分,哪里管什么高低贵贱。张仪想明白了,更认为这才是医者的最高境界,是真正医者与假医者的根本区别,他也就释然了。
宋婴又关心地问起了张仪夫人姚玥的近况,他说道:“尊夫人一定是与在咸阳的高门大宅之中,享受起贵妇人的奢华生活了吧。她这样的好女人,该有这个好回报的呀!”
张仪愣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宋婴,不由得哼、哈了两声,同时心中怪不是滋味,脸上臊得红彤彤的。如果此时地上有一条缝隙,张仪宁可一下子钻了进去,也不好意思面对宋婴询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