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宋家村,点点孤星下面,一片的寂静。戌时末亥时初,绝大部分在田地里辛苦劳作了一天的庄户人家,都已经睡下了。宋家村最大的宅院,也就是宋太公家里,灯火也都熄了,但地下面的密室中,油灯却燃的正旺,噼啪作响,不时冒出一股浓烟,呛的密室中的几个人,连声咳嗽。
宋太公上了年纪,最先受不了了,捂着鼻子吩咐宋清道:“去把排气口打开一会,否则的话,你哥哥还没救出来,咱们几个倒是先被熏死了。”
吴用是个谨慎的,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太公小心隔墙有耳,如今我等所谋之事,若是走漏了风,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宋太公只感觉头昏眼花,吴用说的话,只听了个大概,艰难地摇摇头道:“教授莫要担心,此地最是安全。”
吴用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是重新理了下思路,叹口气道:“我已得到了消息,时文彬已将公明哥哥的画押供状呈送到了济州府,若无意外,三天之内就会有批复下来。那些狗官互相勾结,坑瀣一气,定不会给公明哥哥好果子吃。我猜,十有八九会将公明哥哥打入死牢,等到秋后问斩。”
晁盖沉吟道:“若果真如此,那俺们岂不是有足够的时间来谋划此事,又何必急在一时?”
吴用摇头道:“不急不行,我听那狱卒所言,公明哥哥已存了死志,而且如今他重伤在身,我担心他,很难活着熬到秋后。”
朱仝也点头附和道:“时文彬那狗贼,视哥哥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暗中做点手脚,也不得不防!”
吴用又道:“今天下午,城中有消息传来,那欧阳明丛官衙离开之后,便去了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不难揣测,此时正是他们志得意满,防范最为疏忽之时。所以,也正是咱们下手的绝佳时机!”
朱仝皱眉道:“可是现在,朱家庄与东溪村都被盯上了,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很难躲过官府的眼睛。想要按计划将家眷安全转移,难度太大。”
吴用沉吟道:“此事的确棘手,但危急之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既已决定事后上山落草,那就只能下重手了。”
晁盖不解道:“如何下手?”
吴用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道;“胆敢拦路者,杀无赦!”
晁盖纵然是天生铁胆,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样一来,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吴用冷笑道:“难不成时至今日,哥哥仍看不清局势么?生死存亡之际,唯有以命相搏,方能有一线生机!”
晁盖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办!”
吴用又看向宋太公,见宋太公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拍掌道:“那就这样定了,明日一早,按计划行事!”
五更鼓响,天色渐明,郓城县迎来了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日出而作是农耕社会千百年不变的规矩。所以,虽然天还没大亮,街面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
走街串巷吆喝着卖米卖菜的,扛着锄头抢在太阳还温煦的时候下地干活的,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对生活的希望与憧憬。唯有混在人群中慢行的晁盖,脸上却满是不自然的神情。
在他的身后或近或远,一个个庄客或推着车,或挑着担,看似互不相干,但又亦步亦趋地跟在晁盖后面,一点点靠近了县衙的大牢所在。
朱仝身着一身便装,打着哈欠出现在了大牢门口,满脸不高兴地对值守的牢头吼道:“怎么着,本都头想见个人,就这般费事?”
牢头陪着小心解释道:“非常时期,知县相公特意叮嘱过小的,无论任何人,这几天都不得在牢内逗留。小的奉命办差,还请都头谅解则个。待小的了了差事,定请都头喝酒赔罪。”
朱仝不耐烦的一摆手道:“谁稀罕喝你的酒?我只问你一句,行,还是不行?”
“不行!”
满头大汗的牢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牢内传出来一个朱仝很熟悉的声音。
朱仝冷笑着抱胸看着来人道:“雷都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这一跃成了知县眼前的红人,老朋友也不认得了?”
雷横冷着一张脸,淡淡道:“朱兄见谅,俺只是公事公办。若没记错的话,朱兄今日还应在家休沐,缘何要来此闹疯闹雨?”
朱仝冷笑道:“是休沐,而非撤职,这监牢也是朱某的管辖之地,如何就来不得?”
雷横也是挺直了胸膛,“虽还未撤职,但也用不了多久了。俺若是朱兄,这会儿定会老实呆在家里,等候知县相公处置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