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虎潸然泪下,祝彪火冒三丈,祝龙却是面沉如水,冷冷看了一眼倒在床榻上兀自人事不知的张氏,缓缓问道:“是她干的?”
祝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虽不是她,但定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胡闹!”
祝龙一瞪眼怒道:“你可知道,张大官人在寿张县的威风?便是父亲,在他面前也不敢高声,更何况你我兄弟?惹恼了他,我祝家庄虽有些根基,但也少不了麻烦!昨晚之事,到底如何,你给我一五一十道来!”
祝虎见祝龙动了真火,也就不敢隐瞒,因酒醉的缘故,有些细节记不清楚了,但还是尽可能完整的将经过讲给了祝龙听。
祝龙的眉头,紧紧蹙着,紧咬着牙关听完了,这才怒骂一声,“糊涂!愚蠢!你这榆木脑袋,那贼人穿了凤冠霞帔,便是与你婆娘勾搭在一处要害你么?那你现在怎么还能留下性命?”
祝彪也是紧蹙着眉头,沉吟道:“是贼人打昏了嫂嫂,然后穿了她的衣服,来戏耍二哥?”
祝龙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怕是如此。”
祝彪咬牙道:“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我祝家庄里生事?大哥,我这就去封了道路,挨家挨户地盘查,定要将这天杀的贼子揪出来千刀万剐了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祝龙叹口气道:“去吧,不过怕是已经晚了。那贼人做出这般勾当,又怎敢在庄内逗留?”
祝彪恨恨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也要将胆敢泄露我祝家庄机密的内鬼揪出来!”
祝家庄方圆几十里,两万多户近十万人,想要揪出内鬼,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祝彪也只是借此发泄罢了。他心里很清楚,除非那内鬼脑子抽了自己跳出来,否则注定是徒劳无功。
确定了祝虎没有性命之忧,又恼他错怪了好人,将刚娶过门的媳妇打了个半死,祝龙不等祝朝奉开口,便命人将张氏移到别院疗养,随后便封锁了房门,罚祝虎在屋内思过自省。
祝朝奉对长子的安排很满意,也就没有插手去管。他年纪已经渐大了,只想着颐养天年,不耐烦搭理的琐事,已经大多交给了祝龙去处理。虽然最喜爱的儿子是祝彪,但祝朝奉心里清楚,祝彪性子暴躁,可为先锋大将而非帅才。祝龙坐镇指挥,祝虎与祝彪冲锋陷阵,才会领着祝家庄更上一层楼。
而祝虎与祝彪两个,对自家的大哥,也向来信服,应该不至于发生兄弟阋墙的事端。
闹腾了一个早晨的祝家庄,慢慢地平息了下来。而郓城县的朝阳,也已经铺满了天,街面上的人,渐多了起来,小贩的吆喝叫卖声,唤醒了这座有些破旧的县城。
张文远打着哈欠走在去县衙的路上,昨日里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回到家他便躺倒在了枕头上,睡了足足六七个时辰,却仍旧没有睡饱,揉着惺忪的双眼,在路边随便对付了一口,便打起精神进了县衙。
他的顶头上司,押司宋江已经到了,正坐在桌前品茗,见到张文远走进来,便放下茶盏问道:“三郎昨夜睡得不好吗?”
张文远心里藏了鬼胎,面对宋江时便有些直不起腰来,只是随口应道:“押司气色倒好,天气也是不错。”
宋江狐疑地看了张文远一眼,慢悠悠地问道:“保正可有信函带回?”
张文远蓦地一惊,差点便说漏了嘴,好在心里早有筹谋,也就强作镇定道:“押司赎罪,小的并没有见到保正。那开门的庄客,很是无礼,接过信便打发小的回来。小的跟他说,要等保正的回信,他却要拿大棒子来叉我,小的没办法,只能是空手而回了。”
宋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岔开了话题,“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三郎了,知县相公就要到了,且安心坐下吧。”
这一整天,张文远的心里面都安稳不下来。毕竟宋江的积威摆在那里,这些年也见识过他的一些手段,要说半点不怕,也是假的。
好容易捱到落衙,张文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踱步走到衙门口时,却一闪身又把迈出去的脚拿了回来。
宋江端着脸站在衙门前,招手将唐牛儿喊了过来吩咐道:“你去一趟紫竹街,跟阎婆说我要去东溪村一趟,今晚就不过去了,让她不必等我。”
唐牛儿皱了皱眉头,勉强点了点头。
宋江看着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好笑,摸出一贯钱来递给他道:“看在我的面子上,权让着她,吃她骂几句,也掉不了二两肉,怕什么?”
唐牛儿见到钱,立即眉开眼笑,双手接过来,欢天喜地道:“都听押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