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言起身,锦乐转眼看着玉露,菱唇一弯,道:“怎么?安婕妤知道母后要来看她,所以特意派你们在此恭候?”
玉露的黛眉轻轻颦蹙,旋即很快松开,回道:“回长公主的话,奴婢奉小主之命刚送走程太医,就看见太后殿下与皇后殿下的銮驾来临,并非奴婢提前预知,还望长公主殿下明鉴。”
太后斜乜锦乐一眼,道:“罢了,就算如你所言又有何不妥?莫非哀家不能亲自来看望安婕妤?还不快随哀家进去?”
锦乐不再多言,垂眸应了声“是”,赶紧与我一道继续搀扶着太后,由玉露引着来到柔丝阁中。不过锦乐刚才那番话却引起了我的思考,这些奴婢各个都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尤其是刚刚那个进去通报的小宫女,居然拥有如此敏捷的反应速度,与她十二三岁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符合。
依照冯雨嘉平日的表现,很难想象她会调教出这么机敏伶俐的奴婢,恐怕就连宫里最聪明的万梦薇或者祁抒意都无法做到。即便可以做到,那也仅仅针对自己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不会被自己训练得如此聪慧懂事。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带着这样的疑问,将眼风缓缓落在冯雨嘉身上。只这一眼,就令我心惊不已!原本丰满的她竟然因为小产消瘦不少,平日不太明显的锁骨变得清晰可见,高高地向上凸起,犹如山间峭壁上风化出来岩石,突兀地立在顶端,令人触目惊心。
我不敢再看,赶紧移开目光。
她听见众人的脚步声,转头往殿门方向定睛一瞧,霎时泪眼汪汪:“太后……您怎么来了……?”
冯雨嘉挣扎着想坐起来,太后放开我和锦乐的手,快步走上前去,道:“免了免了,你如今身子不便,就别拘着那些虚礼了。”
太后顺势坐在榻上,云萝跟上伺候,殿中早有宫女为我们剩下的四个人搬来了凳子。
冯雨嘉抬眼迅速扫视一圈在场的人,随后玉颈一动,缓缓咽下一口唾沫。她凝眸望着太后,煞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却依旧一张一合:“多谢太后关怀……妾没能保住陛下的孩子,实在是羞对天颜……太后您非但不嫌弃,还亲自来看望妾……妾实在是……实在是无以为报……”
她的眼圈渐渐变红,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顺势涌出。看见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太后非但没有厌恶,反而更加心疼。云萝及时递上一方绣帕。太后会意地从她手中接过,轻轻按住自己的眼角,不让眼泪落下。她缓了口气,用微微沙哑的声音柔和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哀家果然没有白白疼你。往日在先帝的后宫中,不知多少妃嫔失过孩子,一次两次的不在少数。宫中的孩子素来难以生养,你别太难过了,只当与这孩子有缘无份吧。”
冯雨嘉听罢,果然泪如雨下,抽抽噎噎道:“太后说得是,妾与这孩子缘分太浅……可是太后,您有没有觉得,从穆婕妤到妾,失子的原因都与先帝一朝相似呢?”
【1】出自唐朝诗人许浑的《咸阳城东楼》,全诗为:“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后人用“山雨欲来风满楼”比喻局势将有重大变化前夕的迹象和气氛。现多用来比喻冲突或战争爆发之前的紧张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