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万物被最纯粹的黑暗所笼罩。
此时,玉铭殿的大门,在沉寂了二十日后,终于缓缓打开了。
陆浩出现在门口,相比刚入药斋的时候,此时他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自信和深邃,只见他一挥手,一件黑色斗篷出现在他的身上,借着夜色,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次日清晨,辩道堂的门口,一名路过的弟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反复几次,才发现自己并没看错。
在他的眼前,摆了一桌一椅,谁把这些东西放这儿了?
然后他就看到两个人走了过来,前面一人步伐从容,后面一人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面盖着一张破布,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这两人前面的一个,正是昨夜出关的陆浩,另一人,则是孟东旭的药童,张治。
陆浩走到这一桌一椅的前面,扭头对另一个瘦削的少年说道:“张治,把东西放这边吧。”
“好嘞。”
张治痛快应了一句,他现在心情极好,一大早,孟瑶师姐将他唤去,然后安排给了他一个美差——跟着陆浩。
张治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每天工作忙碌,对药斋内部的谣言所知甚少,根本就不知道陆浩已经成了他们的斋主,但是此时听到可以不用干活,还能跟着陆浩,少年心性的他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对了,张治,你的字写得咋样?”
张治脸一红,道:“哥,我入门之后才开始识字。”
陆浩一拍脑门,道:“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陆浩从篮子中取出笔墨,还有那块他随意撕扯下来的破布,将其在桌上摊平后,草草写了四个大字,然后将破步递给张治,道:“找个竹竿过来,把布挂上,然后插在椅子后面。”
张治动作麻利地接过破布,不多时就完成了工作,插完竹竿他才看清上面的四个大字。
不服来辩。
张治抬头看着破布上大马金刀的四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他忍不住的眯起眼睛,有些忐忑地问了句:“哥,是不是有点太刺眼了?”
和张治并肩而立一同向上望去的陆浩舔了舔嘴唇,感慨了一句:“不遭人嫉是庸才嘛。”
那名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弟子,最后一次揉了揉眼睛,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这俩人是不是疯了?
辩道堂虽然地处偏僻,可是这番奇景,却并不常见,路过的弟子渐渐多了起来,大家无不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不服来辩。
在药斋中提出这样的字眼,辩的内容自然和丹道有关,辩道亦是论道。
当然,大家更在意的是前面那两个字,不服。
炼丹师因为数量稀缺的缘故,地位格外尊崇,也养了一身的骄纵毛病,简而言之,就是脾气都不大好,所以面前‘不服来辩’这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格外刺眼,大家好似看到一个巴掌正朝自己脸上打来,实在是惹人不爽啊。
片刻之后,就有第一波弟子结伴前来,试图羞辱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
陆浩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几人,张治则是站在他的身后,一脸紧张,背在后面的双手,手心都是汗。
“小子,你的口气不小啊?”
首先开口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药斋中的人,只有为数不多去过洗心台的人才认识陆浩,剩下的人对这位新任斋主,只是听说过,却未见过本尊,络腮胡子当然也不认识陆浩,不然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
陆浩望着他,笑道:“您想来试试?”
“正有此意。”
“大家同为修行之人,本应多多交流,坐而论道,畅所欲言,必定互有增益,岂不是妙事一件?”
陆浩正色说了一句,络腮胡听得一愣,不知道陆浩说这些话的目的为何。
“但是,这也是有前提的啊,想论道可以,可总不能随便来一只阿猫阿狗,说些杂七杂八的,我就要和他废掉半天的口水。”
这次络腮胡听懂了,他微怒道:“小子,你狂得可以啊!”
陆浩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只是比较讲道理罢了,达者为师,师是什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想解惑你得先学会尊师。”
络腮胡心中怒气又增几分,冷冷开口道:“小子,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赢定了?”
陆浩缓缓说道:“谁输谁赢,还未论道,哪有结论,只是辩论的结果自然要有彩头才是,这样才能看出态度的端正,才能显出对‘师’字的基本尊重。”
听陆浩胡诌了这么半天,络腮胡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那你说说,彩头是什么?”
陆浩笑道:“至于彩头嘛,灵石或者灵药,没所谓,一概照单全收,不论你拿出多少灵石或者多么珍贵的灵药,只要你胜了,我就赔你三倍灵石,或者三株同等价值的灵药,但是如果你输了,不好意思,还请乖乖地把灵石灵药放到我身前的木筐里来。”
一听到这条件,络腮胡脸上表情精彩,还有这种好事?
不但他心动了,围观的人也是一片哗然,大家都觉得,这条件也太优厚了点吧?
陆浩利用灵隐斗篷,暗自将威压调整到了筑基初期,这样的修为,在药斋之中,属于刚能炼丹的新人,这样的菜鸟,还能厉害到哪去?
大家蠢蠢欲动,络腮胡更是抢着道:“别跟我抢,我是第一个来的!”
说完,他就把一株二品灵药丢进了面前的篮子中。
“可以开始了么?”
络腮胡催促了一句,看得出,他的心情欢欣又迫切。
陆浩笑着点头,“可以了。”
整个辨道过程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两个回合之后,络腮胡就彻底败下阵来,他脑中苦苦思索陆浩提出的问题,却根本找不到答案。
这怎么可能啊?明明是一些很基础的知识,但是对方提问的角度之刁钻,实在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你这是耍诈!炼制天罗丹,天南果和春罗木的比例明明就是三比一,哪来的更优配比?”
“成熟的天南果和半熟的春罗木,以五比一的比例进行调配后,炼制出的天罗丹,要比你说的那种方法,高出一成药性,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陵南药术》第三十四章,第一段,第五行上面清清楚楚写的。”
听了陆浩侃侃而谈,络腮胡愣在原地,《陵南药术》这本书很出名,他也曾经读过几章,但是对方既然能这么说出这句话的出处,必定是有据可循,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说了一句。
“我可以作证,这句话我看过。”
络腮胡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自己居然还认识,断然不可能是陆浩的托儿。
他回过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陆浩问了一句,“服么?”